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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秋蕊香4 不待七娘喚,卻是魏林先瞧見了她。 他揉了揉眼,一時有些難以置信。方才還說遍插茱萸少一人,這會子,這一人倒驀然立在眼前,總是太巧了些。 魏林又定睛看了看,方揮手高聲道: “祁莨兄弟!” 聞著他喚,七娘笑了起來,許久不見這些同窗,卻也并不生分,反多了些久別重逢的親熱。 七娘亦揮手道: “魏大哥,別來無恙?。 ?/br> 正說著,她便與紹玉迎上前去。 陳釀聞聲,背脊僵了僵。他緩緩回身,只見七娘一身圓領(lǐng)秋袍,翠羽斗篷半披,一方襦巾戴在頭頂。 遠(yuǎn)遠(yuǎn)瞧去,倒也很有太學(xué)生的樣子。 七娘見著他,心下跳得很快。 她強(qiáng)定著面色,行一揖禮,方道: “陳兄,許久不見?!?/br> 陳釀上下打量她一番,蹙眉道: “這般出門,家里可知么?” 這算是什么話?魏林只奇怪地看向陳釀。 七娘輕咬著唇,低頭指向紹玉道: “知道的,三郎作保?!?/br> 紹玉只撇了撇嘴。 陳釀看了眼不遠(yuǎn)處的丫頭仆從,遂也放下心來。他們在此處站著過話,同行的太學(xué)生亦看過來。 有認(rèn)得七娘的,只湊上前道: “是小祁莨??!自太學(xué)一別,一向可好?” 七娘也不拘束,一如在太學(xué)一般,只笑道: “多謝你記掛。本想著回太學(xué),實(shí)在是家中走不開。兄弟們可都還好?” 同行的幾位太學(xué)生皆為重逢高興,盡爭相道: “都好,都好!” 魏林亦笑道: “就是夫子們的功課,越發(fā)為難人。祁莨你是沒在,……” 還不待他說完,又有人道: “魏兄又胡說了!祁莨你知道的,分明是他自己無心功課,還怨旁人!” 魏林有些訕訕。 一時,眾人皆前仰后合,笑在一處。 七娘望向他們,深深笑起來。這些同窗,一個一個,還是那般可親。這會子,倒與在太學(xué)無異。 “都這般站著作甚?”有人提議,“好不容易故友重逢,總該對酒當(dāng)歌,把酒言歡的!” 魏林亦附和: “正是正是!咱們今日好好迎一迎祁兄弟!” 七娘許久不曾這般開心,直直點(diǎn)頭應(yīng)聲。 紹玉見此境況,只低聲道: “七娘,來此之前,可未說要飲酒?。 ?/br> 他還清晰記得上元那一日,實(shí)在是被七娘的醉態(tài)嚇怕了。 七娘卻道: “登高飲酒,本是古人樂事。三郎放心,我自有分寸的?!?/br> 紹玉一臉無奈像,又抬手拭去額間冷汗。她若能有分寸,又豈來今日之事? 不知何時,陳釀已步至七娘身旁。只見他微蹙著眉,低頭望著她。 七娘只覺有人注視,緩緩抬眼看去,卻是一愣。 陳釀又看向前方,不經(jīng)意地避開七娘的目光。他只板著一張臉,故作淡然。 一時,眾人齊齊席地而坐。有人拿出腰間美酒,還有人拿出隨身備著的杯盞,皆鋪陳開來。 魏林忽舉起盞兒,已斟得九成滿。 只見他豪氣笑道: “今日故友重聚,是難得的緣分。咱們一齊舉杯,先敬祁莨一盞如何?” 在座之人,哪個不是愛笑愛鬧的,皆齊齊應(yīng)聲,又忙舉起杯來。 見這架勢,同窗們?nèi)绱颂e,七娘是不得不飲了。 她倒也不推辭,拱手道謝,全然將自己當(dāng)做了一位小郎君。 七娘正欲端起酒盞,卻見陳釀另遞了一盞過來。盞兒雖是一般大,其間清酒,卻只得一半不到。 七娘一時愣神地望著陳釀。 他只輕聲道: “算是我敬你的。” 七娘微啟雙唇,耳根子羞得緋紅。愣了半刻,她急忙一把接過,只將盞兒緊緊拽在手中。 她默了半晌,在眾人不及反應(yīng)之時,一飲而盡。 罷了,只舉杯向陳釀道: “還要!” 太學(xué)生們皆面面相覷。從前只道祁莨娘里娘氣的,還從未見過他如此豪爽的模樣。 有人遂起哄道: “祁兄弟好酒量!快!陳兄替他再斟上!” 此話既出,眾人亦跟著鬧起來。 陳釀蹙了蹙眉,大半年不見,蓼蓼怎還是如此莽撞? 他無法,只得端起自己斟滿的酒盞,微笑道: “祁莨不勝酒力,你們又不是不知,何苦為難?只是大家盛情難卻,我也不便掃興。這一盞,我替他飲吧!” 還不待眾人答應(yīng),陳釀忙將杯中酒飲盡,又倒出酒盞與眾人看。 酒已吃了,便是眾人不依,也只得訕訕。 只是,這般行徑,倒與陳釀不大相稱。 陳釀在他們眼中,從來便是個翩翩君子。也不知為何,今日倒耍起無賴來? 七娘看著他將酒飲盡,一時又垂下眼,心跳得極快。 適才陳釀?wù)f,那酒是他敬她的。故而,七娘才舉杯討酒。 可他這般相護(hù),卻又是為何?霎時間,七娘滿心的情思,被這一盞兒清酒牽引,交織成網(wǎng),難以斷絕。 只聽魏林又笑道: “同是七尺男兒,祁莨要人擋酒,當(dāng)真沒出息得很。該罰!該罰!” 被他一說,七娘猛地回神。 她轉(zhuǎn)而一笑,只道: “你們是七尺男兒,我可沒有七尺!我本就是個沒出息之人,日后便靠兄弟們撐腰了!” 七娘一面說著,一面抱拳賣乖。 她本就是一眾太學(xué)生中年紀(jì)最小的,個頭也小。在太學(xué)時,眾人便將他當(dāng)做幼弟,不曾有所為難。 這會子,又是吹捧,又是賣乖,如何還能罰他的酒? 只聞得有人道: “祁莨不善飲酒,是眾所周知的事。魏兄卻拿這個作罰,可見有失偏頗!” 那人又接著笑道: “依我看,真正該受罰之人,當(dāng)是魏兄!” 魏林一愣! 本是他提議罰酒,怎么三言兩語間,卻罰到了自己頭上! 七娘哈哈大笑起來,陳釀亦是憋笑。 只聽七娘故作嘲諷道: “魏兄啊魏兄,這便是害人終害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時,眾人又笑作一團(tuán)。 有人已斟滿美酒,直要往魏林嘴里灌。魏林雖有心推辭,也架不住眾人一哄而上。 幾位太學(xué)生擁在一處,不是這個踩了那個的衣擺,便是那個絆了這個的袖子。 只見著眼前一片混亂,幾人東倒西歪,酒亦灑了大半。 七娘望著眼前的一切,面上含笑,心中更是滿心的暖意。這般恣意,唯有與同窗們一處,方能見得的。 陳釀側(cè)頭看向七娘,亦溫潤地笑了笑。這分天真,大抵才是最難能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