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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薄待她的娘家,讓她和太子母子分離……這幾件事連在一起,真的有太多意味了。 她知道梁宣不待見宋懷遠。如今天子已經(jīng)登基三載,羽翼漸豐,出手懲治曾經(jīng)厭惡的人也不足為奇。 宋如慧沉吟片刻,終于道:“陛下對爹爹似是多有芥蒂?!?/br> 劉氏忙問:“這是為何?” 宋如慧搖搖頭:“我不知道?!?nbsp;她心頭閃過好幾個念頭,緩聲說道:“若爹爹急流勇退……”她沒有說完,就無可奈何地笑起來——宋懷遠一心撲在官場,就等著丁憂之后回朝大展宏圖,哪里肯舍卻仕途?她想了又想,才接著說:“還請娘勸爹爹忠君嚴慎……便是為了君陽考慮,也要處處恭順小心……切莫急功近利?!?/br> 劉氏不由擰緊了眉頭。若天子果真不滿宋懷遠,待他女兒又會好到哪里去?她握緊了宋如慧的手,道:“我問娘娘一句真心話,陛下待你究竟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心111天使的地雷~ 第65章 桂花載酒 窗下的博山爐裊裊燃著沉香, 宋如慧望著那冉冉升起的煙氣,低聲答道:“陛下待我很好?!?/br> 若說梁宣待她不好, 這闔宮上下都沒有一個人相信。但他卻不許她待別人好。宮里的人, 她只要稍微另眼相看幾分,他便要即刻把那人遣出宮去。前些日子, 他賞了一幅, 她只不過說了句“舍妹畫技尤好,下次也讓她瞧瞧”, 他便著人把那幅畫扔了。 他總想把她變成無枝可依的孤木,不許她親近任何人。 劉氏知道宋如慧的性子, 不論過得好與壞, 都只會往好里說, 從不讓人牽掛憂心。她輕嘆了一聲,道:“娘娘若有煩心事,千萬別憋在心里, 講出來就好受了?!?/br> 宋如慧胡亂點了點頭。 夕陽西沉,暮色四合, 漫天的晚霞鋪在水中,瑟瑟紅紅。宋如錦和徐牧之已經(jīng)繞著太液池走了一圈。 晚風混著水汽,泛著些微的涼意。徐牧之把自己的錦綢薄披風解了下來, 披到宋如錦身上。 宋如錦便乖乖地轉(zhuǎn)過身來,由著徐牧之俯身低頭,替她系上胸前的系帶。他身量高,披風也長, 宋如錦穿著便有一截拖在地上,走動的時候,那拖在身后的披風下擺便軋過了太液池畔枯黃的草葉,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快的笑鬧聲,宋如錦仔細望了幾眼,似是幾個宮女在扎孔明燈。 沒過多久,便有一只點燭紅紗燈緩緩升起,燈上還寫了字。燈籠飄飄搖搖,字跡便不太清晰,宋如錦拉著徐牧之走近了看,才辨出燈上寫的是“慶賀中秋”四個大字。 字跡骨骼清冽,遒勁有力,頗有幾分眼熟。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竟瞧見了謝昱卿的身影。她梳著墜馬髻,斜插了兩支玉簪,一身金絲云紋裙衫,外搭一件素錦繡面披風。自她嫁作人婦,宋如錦就很少見到她了,現(xiàn)在瞧著,只覺得她人淡如菊,越發(fā)素雅且溫婉。 謝昱卿身旁擺著一張小方桌,上面放了筆墨硯臺,還有不少紅紗紙,她就立在桌子旁邊,微微俯著身,提筆寫字。 遇見了自然要打聲招呼。兩人走上前,徐牧之道:“昱卿表妹好?!?/br> 謝昱卿正寫到最后一筆,聞言便沒有理會,直到寫完才抬頭看著他們兩人。 宋如錦笑著說:“我還在想那孔明燈上的字跡怎么那么眼熟,原來是昱卿jiejie寫的?!?/br> 謝昱卿的眸光掃過宋如錦身上略顯寬大的披風,溫文爾雅地笑了笑。 一旁的宮女解釋道:“壽陽大長公主病了,夫人打算放幾個孔明燈,就當是為母祈福?!?/br> 謝昱卿給宋如錦遞了一支狼毫筆,道:“你可有什么想寫的?” 宋如錦接過筆,絮絮念叨:“希望爹爹娘親身子康健,皇后娘娘諸事順遂,弟弟meimei們都能稱心如意……我想寫的是不是太多了?” 徐牧之道:“中秋是團圓節(jié),meimei不如就寫一句‘歲歲團圓’?既應景,又省事兒。” 宋如錦果真提筆寫了“歲歲團圓”四個字。待墨跡干了,幾個宮女拿著竹條上前,替她扎了一個孔明燈。 徐牧之和宋如錦一起把燈籠放飛。此時天色昏黑,燈籠搖搖晃晃地飛在太液池上方,池水里倒映著暖黃的燈影。徐牧之偏頭望著宋如錦,輕聲說:“愿與meimei長團圓?!?/br> 明月初升。宮女送來茶點和桂花酒,謝昱卿叫他們兩人一塊兒去吃。宋如錦吃了半塊月餅,覺得干,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時謝昱卿端著一杯酒遞到她面前,笑道:“嘗嘗這個,和宮里的桂花酒不一樣,用了我夫家的釀酒秘法,很是醇厚香甜?!?/br> 宋如錦連連搖頭,推拒道:“我從不飲酒的。” 謝昱卿說:“這酒不醉人的,淺酌無妨?!?/br> 宋如錦便接過來,小小地抿了一口,感覺淡淡的桂花香在唇齒之間溢開,果真一點都不辛辣。她舉著酒杯問徐牧之:“你要不要嘗嘗?” 徐牧之就著她的手一飲而盡。 幾個年輕的宮女便笑起來,你推我搡了一番。謝昱卿回頭看了她們幾眼,幾人立馬收住笑聲,安安靜靜地低頭立在一旁。 宋如錦本也沒覺得哪里不妥,見宮女們都看著她和徐牧之笑,終于覺出這樣的動作過于親密了。她臉頰一紅,語無倫次地說道:“昱卿jiejie,我……宮宴快開始了,我先過去了。” 謝昱卿儀態(tài)嫻雅地頷首。 宋如錦立馬快步走開,徐牧之連忙追上去。他尚沒有反應過來,只疑惑道:“meimei,宮宴還早呢……” 宋如錦瞪了他幾眼——就是他害自己遭了眾人取笑!罪魁禍首! 美人即便怒目,也是顧盼生輝的。秋風吹過宋如錦鬢邊的碎發(fā),月涼如水,她的眼睛仿佛沾染了月華,明亮耀眼勝過星辰。 明明只喝了半杯桂花酒,徐牧之卻覺出了幾分醉意。 他愣了一會兒,才說:“meimei真好看?!?/br> 宋如錦通身的慍惱頓時煙消云散了,她默不作聲地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首,說:“可我總有人老珠黃的時候,屆時滿頭青絲都變作了白發(fā),再不年輕,也再也不好看了?!?/br> 徐牧之笑著說:“那時候我也定然蒼顏白發(fā),老態(tài)龍鐘,只希望meimei不要嫌棄我才好?!?/br> 宋如錦又羞惱起來,道:“哪里讓你想那么遠了……” ——明明是她提起的話頭,現(xiàn)在卻要反過來怪別人。徐牧之竟然不覺得她蠻不講理,還十分誠懇地低頭認錯:“是我不好,meimei別生氣?!?/br> 宋如錦抿嘴笑起來。她仰臉望著徐牧之,此刻的他劍眉入鬢,眼眸含笑,是那樣的俊秀倜儻。她著實想不出許多年后,他須發(fā)皆白、滿面皺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