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錦坐到美人榻上，對(duì)著小君陽做鬼臉。

    小君陽抬頭看了她一眼，伸直了軟軟的藕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君陽的手很小，只能捏住宋如錦半個(gè)手腕。宋如錦挪了挪手腕，小君陽便急急忙忙地攥緊了。他手臂不夠長(zhǎng)，這個(gè)動(dòng)作讓他很費(fèi)力，宋如錦輕而易舉地抽出了手，小君陽呆滯了一會(huì)兒，懊惱地翻了個(gè)身，仰躺在美人榻上，垂著眼睫像在生悶氣。

    一丁點(diǎn)大的嬰孩，身上穿得厚實(shí)，翻個(gè)身就像騰挪了一座小山。宋如錦把手遞過去，在小君陽的眼前晃了晃，妥協(xié)道：“好吧，給你抓好了。”

    小君陽抬起腦袋，眼睛就跟著宋如錦的手打轉(zhuǎn)。半個(gè)后背離了美人榻，像是想掙扎著坐起來。但他月份不足，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支撐了一會(huì)兒，還是坐不起來，只能軟軟地仰倒在榻上，最后揮舞著胳膊撈住了宋如錦的手，像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樣，抿了抿嘴，唇角跟著一彎。

    乳娘們驚喜道：“殿下會(huì)笑了！”

    宋如錦覺得有趣，用食指戳了戳小君陽的臉蛋，“再笑一個(gè)我瞧瞧?！?/br>
    小君陽躺在原地，眨著烏溜溜的眼睛，懶懶的不動(dòng)彈。

    宋如錦說：“你再不笑，我就喝你的米湯了！”

    乳娘們看不下去了，道：“殿下還小，姑娘說這些，他也聽不懂啊?！?/br>
    乳娘話音剛落，小君陽忽然咧嘴一笑。

    宋如錦樂得前仰后合：“殿下真給我面子！”

    宋如慧朝這兒望著，眉眼柔和得像拂柳春風(fēng)。這時(shí)，紉秋匆匆忙忙走了進(jìn)來，面露焦急，“娘娘，二姑娘?！?/br>
    宋如慧見她神色不對(duì)，忙問：“出什么事了？”

    第42章 彌留之際

    紉秋道：“家里剛才傳了信, 說老夫人不好了，讓二姑娘趕緊回去……見老夫人最后一面！”

    宋如慧手上的瓷碗晃了一晃, 碗口傾斜, 小半碗冰糖雪梨灑了出來，潑在了她的百褶如意素裙上。

    宋如錦騰地一下站起來, 語無倫次道：“這……這怎么可能呢？昨日王太醫(yī)還來給祖母看診, 開了副新方子，還說只要好好將養(yǎng)著, 熬上一年半載也不是不可能……”

    “meimei別說這些了?！彼稳缁垩劭粑⒓t，眼睛里頭已經(jīng)蓄了淚, “趕緊回去吧?！?/br>
    宋如錦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木偶人一樣往門外走, 走到半路又折回來，抹了把眼淚，問道：“娘娘可有話要我?guī)Ыo祖母？”

    宋如慧本還忍著淚水, 聽了這話，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滿殿的宮女都看著，她拼了命地忍住淚意，啞著嗓子說：“就說孫女不孝, 不能在床前侍奉了?！?/br>
    若她嫁進(jìn)尋常人家，此刻興許還能趕去侯府看一眼老夫人。偏她身在深宮高墻之內(nèi)，連見祖母最后一面也不能。

    小君陽似乎察覺到了母親情緒的變化，跟著哭鬧不已。

    眾人忙著哄他, 殿內(nèi)亂成一團(tuán)。

    宋如慧扶著額頭，吩咐道：“去跟皇上說一聲，我身子不舒坦，晚上的百日宴就不去了。”

    蘭佩微微一愣，“娘娘……”皇長(zhǎng)子的百日宴，皇后怎么能不在？

    “快去！”宋如慧催促道。

    宋如錦坐上馬車，不斷催著車夫：“快些，再快些?！本o趕慢趕著回到了侯府。一進(jìn)門就慌慌張張地往慈暉堂跑，腳下的石板路修得不齊整，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絆了她一跤。

    系統(tǒng)道：“你慢點(diǎn)，別急，老夫人現(xiàn)在還有一口氣?！?/br>
    宋如錦撐著地爬了起來，手上身上沾滿了泥灰，她拍了拍衣裳，繼續(xù)趕去了慈暉堂。

    到了老夫人院子門口，卻忽然不敢邁步進(jìn)去。

    劉氏正在問責(zé)采杏：“昨兒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這副光景了？”

    采杏低著頭道：“不瞞夫人，今天陳姨娘來過了，想把衍哥兒帶走玩一會(huì)兒，老夫人不許，她便同老夫人爭(zhēng)了幾句……”

    采杏沒有說下去，劉氏卻明白過來，“是她把老夫人氣成了這樣？”

    采杏點(diǎn)點(diǎn)頭。

    劉氏罵道：“混賬婆娘，成心想著作孽?！币晦D(zhuǎn)頭，便看見了宋如錦，忙道：“錦姐兒，愣在那里做什么？趕緊進(jìn)來?！?/br>
    宋如錦深吸一口氣，走了進(jìn)去。

    老夫人已近彌留。床前圍著一群人，兒輩孫輩基本都到齊了。

    宋如錦不想讓老夫人看見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樣，強(qiáng)顏笑著握緊了老夫人皺皺巴巴的手，“祖母，我來了?！?/br>
    老夫人微微闔著眼睛，聽見宋如錦的聲音，就慢慢地睜開了眼，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宋如錦湊近了去聽，聽見老夫人正一字一頓地喚著她：“錦姐兒……”

    宋如錦頓時(shí)淚如雨下，“我在呢，祖母，我在呢……”

    老夫人咳了一陣兒，坐在床邊的曹氏替她順了順背，老夫人看起來清醒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不少，“我當(dāng)年的嫁妝，都攢著，還剩八個(gè)箱子，鑰匙……就在采杏那兒……”

    她說這一段很是費(fèi)力，說完停了很久，呼吸漸重，似是喘不上氣。

    眾人知道老夫人要分嫁妝了，全都安靜下來，凝神聽著。

    “我的嫁妝，全都給錦姐兒……”老夫人抬起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手，攥住了宋如錦的銀鼠大襖的毛領(lǐng)子，似乎是想摸一摸她的臉，“我的乖孫女，將來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嫁……”

    宋如錦抓緊了老夫人的手，按在自己的臉頰上，滿臉是淚地?fù)u了搖頭，“祖母，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嫁妝，我只要祖母身子康健，明年……明年我就嫁出去了，祖母一定要看著我出門?！?/br>
    老夫人笑著嘆息了一聲，“傻孩子?！彼犞浑p渾濁的老眼，盯著頭頂?shù)氖嗌矌ぜ?xì)細(xì)瞧著，半晌又道：“城東還有兩間胭脂鋪?zhàn)?，也是我?dāng)年的陪嫁……”

    眾人各自屏息等待著。

    老夫人道：“那兩間鋪?zhàn)?，也給錦姐兒……”

    二夫人怔了怔。都是嫡女，憑什么宋如錦既得了嫁妝又得了鋪?zhàn)?，她的云姐兒什么都沒有？

    二夫人推搡著宋如云，“快去陪祖母說說話?！?/br>
    宋如云正想去，老夫人就對(duì)劉氏招了招手，“你過來。”

    劉氏走近，沿著床邊坐下，老夫人事無巨細(xì)地囑托道：“錦姐兒良善，誰都能騙她，你仔細(xì)尋幾個(gè)妥當(dāng)?shù)娜耍瑤退蚶砑迠y，別讓這個(gè)傻丫頭cao心……還有衍哥兒，你抱去養(yǎng)吧……”

    劉氏見老夫人處處為宋如錦和自己考慮，不由心頭一震，眼中淚花微現(xiàn)：“我也是這么想的。您放心，衍哥兒我就記在自己名下，當(dāng)?shù)兆右粯羽B(yǎng)?！?/br>
    采杏正攙著宋衍立在一旁，聞言欣喜地?fù)u了搖宋衍，道：“衍六爺以后可有依靠了?！?/br>
    “大郎，你也過來。”老夫人喚著宋懷遠(yuǎn)。

    宋懷遠(yuǎn)上前，老夫人又道：“今兒早上，陳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