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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遠(yuǎn)拂袖便走,臨走前還冷哼了一聲,涼涼的眼神中滲著不悅,“義安侯府到底沒甚底蘊,生出的女兒這般蠻不講理?!?/br> 周嬤嬤推門進(jìn)來。燈火幢幢下,劉氏單薄的身形映出一道黑沉沉的影子。 “夫人?!敝軏邒咩枫返貑玖艘宦?。 劉氏默不作聲地靠著楠木垂花八步床的床柱,微一垂眼,兩行熱淚就這么滾落下來。 適才面對最應(yīng)當(dāng)疼惜她的丈夫,她沒有掉一滴眼淚。如今在一個仆婦面前,反倒哭得涕不成聲。 “這么多年了,他還是嫌我的家世!”劉氏攥著帕子抹眼淚,淚珠子接連不斷地涌出來,很快便沾濕了半條帕子。 劉氏出身義安侯府。義安侯往上數(shù)五輩,不過是個種田的老農(nóng)。當(dāng)年太|祖陛下打天下,親母被人亂刀刺死,老農(nóng)見其死狀凄慘可憐,便給了幾十文錢買了一口薄棺。后來太|祖登基稱帝,感念老農(nóng)德義,特封為義安侯,世代襲爵。 宋懷遠(yuǎn)自娶劉氏的那一天起,就嫌棄劉氏娘家沒有根基,不是正經(jīng)的開國功勛。所以成婚不到三年,便納了昌寧伯的庶出女兒陳氏為妾。 昌寧伯府雖已沒落,但也算滿門清貴,宋懷遠(yuǎn)很滿意,連帶著對陳氏也看重起來。 “夫人,您也別難過了,侯爺他只是一時氣話?!敝軏邒咻p聲勸慰道。 “一時氣話,一時氣話……”劉氏念了好幾遍,冷笑出聲,“要真是一時氣話,哪兒能說得這般順口?分明是心里一直如此作想!” 也不知是哭累了還是緩過勁兒來了,她沒再啪嗒啪嗒掉眼淚,只是神色冷淡了許多。眉眼間憂思重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適才二姑娘來過了,給您帶了點心,有您愛吃的梅花糕,您要不先用些?” “錦姐兒來了?”劉氏連忙問,“她可曾聽見了什么?” 沒等周嬤嬤回答,她又輕輕“嗬”了一聲,自顧自地說道:“聽見了也無妨,說不定過兩天就有旨意下來了?!?/br> 周嬤嬤心中一驚,“大姑娘她……” 劉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惘然:“侯爺哪里是來同我商量的,分明早就決定好了,過來告訴我一聲罷了。我的慧姐兒啊……我費盡心思想給她挑一門好親事,沒想到這親事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周嬤嬤,你說好笑不好笑?” 她一直不想讓宋如慧嫁進(jìn)大富大貴的人家,沒想到等在后頭的,是天底下最富貴的人家。 宋如錦抱著膝蓋坐在玫瑰椅上,疏影給她鋪床,聽見她幽幽問道:“適才爹爹娘親在吵什么呢?” 她便是再不更事,也知道父母剛才吵得厲害,也知道周嬤嬤一直攔著不讓她看。 疏影自然已從剛剛的只言片語中推測出了許多,但她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是以若無其事地一笑,道:“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姑娘,不早了,您歇著吧?!?/br> 宋如錦爬上床榻,聽見系統(tǒng)得意洋洋道:“宿主,你真的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喲?!?/br> “想?!?/br> “簡單地說,就是你爹想讓你姐嫁給太子,而你娘不想讓你姐嫁給太子。哎,宿主,說實話我覺得你爹不是個好父親,他干這事兒,多少有點賣女求榮的味道?!毕到y(tǒng)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完,末了還添上自己的評價。 宋如錦一骨碌爬起來,“我去告訴大jiejie?!?/br> “那倒不用,你娘已經(jīng)在去蓼風(fēng)苑的路上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的義安侯借用了明代義惠侯的一點設(shè)定。 明太|祖朱元璋早年落魄,父母長兄相繼染病身亡,無葬身之所。地主劉繼祖給朱元璋一塊地皮當(dāng)做墓地。后朱稱帝,封劉為義惠侯,蔭及子孫,與明同在。 當(dāng)然本書還是架空的哈~ 第7章 陳氏產(chǎn)子 第二天早上,宋如錦去給老夫人請安,發(fā)現(xiàn)母親和jiejie的眼眶都紅紅的。她悄悄地捏了捏宋如慧的手,小聲道:“大jiejie,我都知道了。” 宋如慧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對上她寫滿關(guān)心的眸子,心中微暖,反握著她的手,緊緊扣住。 老夫人問:“兩個教書的先生何時過府?” 劉氏心不在焉:“再過兩日?!?/br> “母親聘了教書先生?”宋如墨掃了眼在場的平輩們,心里琢磨了一下,很快猜到那兩個教書先生中定然一個教宋衡,一個教宋如錦,說不定還會捎帶宋如云。 總之沒她的份兒! 宋如墨菱唇一抿,眼珠子轉(zhuǎn)悠了半圈,便娉娉婷婷走到劉氏跟前,笑靨如花道:“多謝母親。女兒一定好好向先生討教?!?/br> 劉氏自遭受了昨晚的變故,已經(jīng)沒什么心思搭理這個庶女了。聽她這樣說,便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宋如墨覺得自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輕飄飄的沒勁兒。枉她特意在老夫人面前提出來! 劉氏聘來的女先生是個頗有才名的孀婦,姓孫,字知音。如今已過五九之年,發(fā)髻仍舊梳得一絲不亂,面上亦常常不茍言笑,因而看起來很是古板嚴(yán)厲。 因是孀居之人,劉氏特意騰了一處清靜院子供其起居。孫知音見到院外鳳尾森森,張口便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br> 劉氏見她文才飛揚,心下便敬仰了許多,懇切道:“我在閨中沒讀多少書,大字也不識幾個,少時倒不覺得有什么,如今年歲長了,反知道讀書明理的要緊了。錦姐兒雖看著乖順,本性卻是個愛頑的,偏又生得愚鈍,還望先生多多看顧?!?/br> 孫知音輕輕頷首,“夫人請放心。我既拿了府上的束修,便一定會細(xì)細(xì)教授幾位女公子?!?/br> 接下來的幾天,宋如錦過得暗無天日。 她并非不識字。長姊如母,宋如慧也曾將、一字一句念給她聽,也曾一筆一畫教她寫字。奈何這位女先生一見宋如錦的字便皺起了眉頭,說她寫得“浮于紙面,圓潤有余,筋骨不足”,命她每日習(xí)字時在手腕上懸一只半斤重的秤砣。幾天下來,宋如錦便手腕酸痛,抬都抬不起來。 宋如墨的境況反倒比她好些。陳姨娘畢竟出身詩禮傳家的昌寧伯府,寫得一手端正清麗的簪花小楷,往日也沒少教女兒吟詩弄月,是以宋如墨才情斐然,頗得孫先生的贊賞。 宋如墨心里也越發(fā)卯足了勁兒,要在孫知音面前出風(fēng)頭,把宋如錦比下去。宋如錦每日練一個時辰的字,讀兩個時辰的書,她便練兩個時辰的字,讀四個時辰的書。 晚上夜深了,宋如墨還要點著蠟燭,翻幾頁琴譜。 陳姨娘哪里舍得她這么辛苦?一直勸她,“留著明日再看吧,仔細(xì)熬壞了眼睛?!?/br> 起先宋如墨還聽得進(jìn)勸,后來聽多了就開始嫌了:“姨娘別多事了。我書讀得好,您臉上不也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