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離肯定了他的猜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歇斯底里的笑聲加上蜷縮的身體，顓頊笑的幾乎要流出眼淚，體內(nèi)的劍芒拉扯著傷口，然而他顧不得撕裂帶來的疼痛，只是一味的大笑，直到這笑聲染上了悲涼之意。

    “我不懂呀，我是真的不太懂，”他搖了搖頭，像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如果紫微是一直在故意配合我，那九天玄女豈不是也……怎么可能呢？他們怎么能……怎么能……就這樣毫無怨言的甘心赴死？”

    顓頊當(dāng)然不會懂，他們?yōu)榱四嫣於凶隽颂?，也付出了太多，?dāng)然不會明白仙靈自愿赴死的行為。

    “因天命而生，因天命而死，順應(yīng)天命，仙靈一生只能做這一件事而已?！?/br>
    不是毫無怨言，也不是不想掙扎，可到最后，他們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命運(yùn)中來，背負(fù)起隨著業(yè)位一同降臨的千斤重?fù)?dān)。

    白心離將他拎了起來，露出了被顓頊壓住的句芒尸首，也露出了后者偷藏在手中的兩顆圓球——正是顓頊趁方才大笑作遮掩從句芒身體里掏出的道種。

    雙方的眼睛在霎那間對上了，只不過一個靜若深潭，而另一個醞釀著風(fēng)暴狂瀾。

    沒有遲疑，在計謀暴露的一剎那，顓頊頂著后脖上傳來的寒芒引爆了體內(nèi)所有的道種。

    耀眼的光芒在室內(nèi)爆開，澎湃的力量直接掀翻了屋頂和墻壁，整座宮殿轟然倒塌，白心離的衣衫被吹的獵獵作響，他一只手松開了顓頊的手腕，然后拔出無我直接代替劍芒刺穿了后者的身體。

    顓頊不能動，他也動不了。紫微放棄了身體的一切防御，以至于白心離能輕松的將他定在原地，而后心傳來的冰冷觸感和疼痛也昭示了另一把長劍正在緩緩刺入體內(nèi)的事實(shí)。

    手中的道種融入了身體，體內(nèi)的道種在歡呼雀躍，因為有另外十四顆正在逐漸靠近，而最后的完整的天道將在他體內(nèi)誕生。

    他能感受到，他體內(nèi)的紫微笑了，于是，顓頊也跟著笑了。

    “不，最后贏得會是我。”他如此說道。

    萬劫最終完全刺入了顓頊的身體，阿恬看著同樣投來目光的白心離，偏頭笑了。

    “娘給你攢的聘禮都被我藏在院舍的床板下，”她眨了眨眼睛，“等有空你去取回來，省的你將來想用也沒有。”

    “都給你?！卑仔碾x答道。

    道種一顆顆從身體剝離帶來的負(fù)擔(dān)讓阿恬面色發(fā)白，可她聽了青年的話以后臉頰還是泛出了幾分血色。

    大師兄長得可真好看。

    她一邊將道種送入顓頊體內(nèi)，一邊暗暗想到。

    她現(xiàn)在算不算拳打四御、腳踏天庭，迎娶掌門掌上明珠，即將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就在十四顆道種剝離到就剩最后三顆的時候，原本一動不動的顓頊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此時他已經(jīng)擁有了整整四十七顆道種，在天道的強(qiáng)大意識沖刷下，自我意識已經(jīng)微弱的像風(fēng)中殘燭，就如他們腳下這座已經(jīng)被風(fēng)暴夷平的宮殿，隨時都將徹底灰飛煙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顓頊突兀的笑聲，在三人的不遠(yuǎn)處，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宛如云破日出，這道金光點(diǎn)亮了已經(jīng)變?yōu)閺U墟的宮殿，而在金光的最深處，一個人形影影綽綽。

    “……啊哈……啊哈……”同樣并不好受的阿恬喘息著問，“……那是誰？”

    “……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白心離給出了答案，他的聲音因突變而壓低，“也就是玉皇大帝?！?/br>
    玉帝？

    玉帝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就在這時，顓頊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并不是武神?！?/br>
    “戰(zhàn)斗也好，殺敵也罷，從來都不是我的強(qiáng)項?！?/br>
    “我只是一名君王而已，就算被子民捧成了神明，也終歸只是凡人出身?！?/br>
    “因此，我從未寄希望于兵戈之上?！?/br>
    他已經(jīng)距離天道很近很近了，近到每一句話都像是顫動的大道綸音，聽起來美妙絕倫，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沉迷，卻又蘊(yùn)含著無盡的力量。

    白心離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而阿恬眼前則一陣又一陣的發(fā)黑，顓頊的身體好似一個饑渴的無底洞，正試圖將她整個吞噬。

    包裹著人影的金光逐漸散去，露出了里面不省人事的男子，他看上去威嚴(yán)冷肅，與碧霞元君記憶里的昊天玉帝完美重合。

    “我從未信任過句芒，”顓頊繼續(xù)說道，“哪怕是他在紫微身上喚醒了我。句芒選擇我只是因為后土已死，伏羲復(fù)生無望而已?！?/br>
    “然而他的方法卻給了我啟發(fā)?！?/br>
    “句芒追隨伏羲，而我，也有想追隨的人?！?/br>
    “黃帝，”阿恬咬住了下嘴唇，“你這家伙要喚醒黃帝?！?/br>
    “我知道你的打算，小丫頭，”顓頊笑著閉上了眼睛，“我也不打算反抗，這世間總有一個人要做出犧牲，作為君王保護(hù)子民本就是應(yīng)有之義。”

    “句芒一直無法喚醒陛下，并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我早就做了手腳，只有當(dāng)我即將成為天道的時候，法術(shù)才會牽引著陛下蘇醒。”

    顓頊很平靜，他的語氣甚至帶著欣慰，可他越平靜，其他人心里就越冷。

    又有兩顆道種進(jìn)入了男人的體內(nèi)，而金光也徹底散去，玉皇大帝站立在原地，衣衫隨風(fēng)搖擺，看上去隨時都會蘇醒。

    “我說過，最后贏的會是我?！?/br>
    顓頊宣布了勝利，最后一顆也是陪伴了阿恬最久的道種在她體內(nèi)顫了顫，像是在與少女告別，但沒堅持多久也同樣離她而去。

    阿恬整個人開始恍惚，萬劫發(fā)出了一聲接一聲的悲鳴。

    與此同時，玉帝的眼睫毛顫了顫，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只是那眼仁，像是一道橫亙的深淵。

    他張了張口，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什、什么？”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像是直接打了顓頊一拳。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鮮血源源不斷的噴出，最后甚至夾雜著內(nèi)臟的碎塊，蘇醒的玉帝掙扎著捂住胸口，踉蹌了幾步便直接倒地。

    “砰！”

    在倒地的瞬間，他的腹部直接炸開，飛濺的血rou糊了三人一身。

    句芒死前的一幕在玉帝身上又上演了。

    “不?。。。。。。?！”目睹了全過程的顓頊崩潰的大喊。

    “漂亮嗎，這是煙花哦?！?/br>
    冥冥之中，九天玄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也讓阿恬從奏響的綸音中暫時清醒了過來，她一把按住了癲狂的顓頊，萬劫的劍芒再起！

    “師兄，閃開！??！”

    白心離橫過劍柄，直接將無我的劍刃向著顓頊的左心口拉去！

    而爆裂的光芒，最后還是遮擋住了他所有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