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在肩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了似的，站起身去洗手，臉上卻露出點無奈來。

    肅母假裝沒看見，從兒子手里接過飯碗，給里面添了一勺米飯，“肅浠從這學期開始上晚自習，晚上在外面吃?！?/br>
    “唔。”肅海聞言，在記憶里翻找了一通，這才想起來自家弟弟今年高二，正是應(yīng)該被晚自習好好折磨的時候。

    “就為這，前兩天還跟我要求每周多漲幾百塊錢飯錢，”肅母繼續(xù)說著，但顯然也沒當一回事兒，就是隨口跟大兒子聊聊家常，“他還不好意思呢?！?/br>
    “就晚上在外面吃，每周要漲幾百？”肅海一挑眉，“那他吃得挺好?！?/br>
    說話間肅父洗好了手出來，聽到這話，也點了點頭，道，“我也這么說，你上大學那會兒，一個月才多少錢啊，你jiejie……算了，你jiejie可是女孩子。總之啊，肅浠現(xiàn)在花錢一點概念也沒有，我說多了你媽又要說我，你媽就是太慣著他了?！?/br>
    肅母瞪了他一眼，伸手給他夾了一塊沾著翠綠色蒜苗葉的老豆腐，“多吃飯，少說兩句。你自己平常喝那一口茶多少錢，還敢說肅浠？”

    肅父連忙咳了兩聲，專心吃飯。

    肅海頓了頓，莫名想起上一次肅浠為了一副撲克牌離家出走的事情，嘴角有些僵硬，“反正您也別太順著他了，他平常的零用錢本來就不少，少缺心眼地買幾副撲克牌，肯定餓不著他?！?/br>
    “……”肅母大概也想起了撲克牌的故事，一時有些沉默，再開口時便明智地跳過了這個話題，若有若無地說道，“我是覺得，搞不好肅浠是交女朋友了呀。”

    “……”

    “交了女朋友，所以花錢就會比較厲害，這不是很正常嘛？況且雖然他現(xiàn)在學習是有點兒緊張，但是要是真的交了女朋友，也沒什么，這個年紀了嘛，”肅母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肅海一眼，“你說呢？”

    “……”肅海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肅母對他的沉默毫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下去，“我也知道他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是學習，但那不是喜歡嘛，誰還能攔得住呀……”她說著，話頭忽然朝一邊倒了倒，“不過肅海，你可沒有學習任務(wù)呀?！?/br>
    得，話說到這兒，肅海頓時明白了，這頓飯看來吃得不會太輕松。

    “我工作忙?！彼卣f。

    “哦，也是?！泵C母點了點頭，又忽然問，“那你等等不著急回去吧？”

    “嗯？”

    “是這樣的，咱們小區(qū)有個林律師，今年二十六歲了，長得也好看，我們之前一起晨練來著。等會兒她過來給我送東西，你要不見一見？”肅母盡量說得云淡風輕。

    這一瞬間，肅海感受到了四道若有若無的目光飄飄乎地正圍著自己打轉(zhuǎn)，像是蜻蜓啊蝴蝶啊，盤旋著不肯離去。

    肅母像加砝碼一樣又補充著，“你就見一見，不讓你干別的，真的。林律師知書達理，落落大方，跟你又是半個同行，而且人長得特別好看，比很多女明星好看多了，……你就見一下？”

    “嗯……”肅海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淡淡的音節(jié)，不知道是表示“聽到了”還是“可以”，低頭把碗里最后一口飯吃下去，又把杯子里的橙汁喝光了，這才騰出空閑來，“比很多女明星還好看？”他挑眉重復著，語氣里是淡淡的疑惑。

    肅母趕忙點頭，又向肅父尋求認同，“老肅，你說是不是？”

    于是肅父也點了點頭。

    “哦……那比起沈亭暄呢？”

    “沈……”肅母想了想，很快在記憶的線頭里找到了一張明媚的臉，她有時古裝有時現(xiàn)裝，有時瞇起眼睛笑得春暖花開，有時又冷著臉卻在轉(zhuǎn)身的時候悄悄掉兩滴眼淚，但是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開心的，像一棵向日葵，又堅韌又很耀眼。

    “唉，也不能這么比，畢竟林律師也不靠臉吃飯啊……”

    “那就算了?！泵C海擦了擦嘴，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情緒，動作里卻透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優(yōu)雅來，他把紙巾放在一邊，隨后勾起嘴角，露出一點笑意來，“沈亭暄這個標準就挺好的，太高或太低了，我都不喜歡?！?/br>
    ***

    從配送員手里接過外賣，周沙看了坐在窗邊的陳佳期一眼，后者已經(jīng)在一架高倍數(shù)望遠鏡后面盯了一早上，試圖從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里尋找出最可疑的那個，然而一無所獲。這會兒頭都大了，接收到他的信號，便轉(zhuǎn)過身來，一臉的生無可戀。

    “叫她吃飯吧?！敝苌硾_著臥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聽他這么說，陳佳期更是連飯都不想吃了?；氐郊乙院螅撾x了那種如影隨形的焦慮和危機感，譚佳薇的矯情指數(shù)簡直像綁上了一根竄天猴，一不留神就沖的老高，周沙最不耐煩這種人，光是一早上的功夫就跟她吵了兩三次，要不是還保持著身為一個人民警察的清醒認知，早就摔門走了。

    陳佳期也有點不想搭理譚佳薇，故而磨磨蹭蹭地，半天才從窗邊挪到了餐桌前。

    “快去吧，”周沙一邊說一邊從塑料袋里拿出餐盒，“不然她等會兒又要找事兒。”

    “唉，我覺得這個任務(wù)應(yīng)該交給隊長，”陳佳期嘆了一口氣，不情不愿地走到臥室門口，嘴里咕噥著，“隊長最會對付這種人……不，事兒精了?！?/br>
    在門上敲了兩下，陳佳期呼出一口氣，喊了一句“吃飯了”，等了一會兒，里面才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出來。

    門打開了一道縫，譚佳薇探出半顆腦袋來，左右看了看，問道，“那個警察在嗎？”

    周沙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道，“我倒是想不在，能行嗎？你趕緊出來吃飯吧，省得待會兒飯涼了又挑三揀四?！?/br>
    譚佳薇眨了眨眼，沒有一點要出來的意思，對陳佳期說道，“你讓他去廚房吃吧，或者陽臺也行?！?/br>
    “……”

    然而從客廳到臥室的距離總共也就那么兩三步，她的音量根本不用陳佳期傳話，就清楚的抵達了周沙的耳畔。

    周沙頓時一把火燒了起來，“你是看著我吃不下去還是怎么著？這樣，等會兒我們領(lǐng)導來了，你跟他說，你不喜歡我，沒法跟我和平共處，讓他把我調(diào)走行不行？”他把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發(fā)出“啪嗒”一聲，猶如抽打般的脆響，“我他媽情愿一直看監(jiān)控看瞎了，也比看著你強?！?/br>
    譚佳薇假裝沒聽到，以不變應(yīng)萬變地道，“反正我不跟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br>
    陳佳期也受不了她這個態(tài)度，忍不住勸道，“譚小姐，這些不利于工作展開的個人情緒你自己也稍微收一收吧，周沙也沒怎么你，你何必這么針對他呢？”

    譚佳薇聞言，揚起了一邊的眉毛，“我針對他？我平白無故的為什么要針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