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盼心里也酸酸的，強笑著說：“那有什么呀，我可愛吃北邊的烤羊rou啦。以后實在想家鄉(xiāng)的鱸魚莼羹，我就再回來唄！”

    “哪有當(dāng)皇后的天天往娘家跑——還是隔了千里之遠(yuǎn)，異國他鄉(xiāng)的娘家？”沈皇后終是嘆了口氣，“不過，你自己選的人生路，只能自己走完。就像我當(dāng)年，人人都說我腦子進(jìn)了水才挑了個小賭棍嫁了，我也就認(rèn)了你阿父他，吃了多少苦都不后悔?！?/br>
    她抽噎起來，看著女兒說：“反正，你也別把你的人生過后悔了就成?！?/br>
    楊盼扁著嘴，終于哭出來：“阿母，你放心，我一定用心過每一天，就像你以前似的，對選擇的路，不怕，也不悔?！?/br>
    沈皇后帶著油的手忍不住揩女兒的眼淚，笑著說：“好啦，我的小鳥兒飛遠(yuǎn)了。挺好?！?/br>
    她回過身去，不遺余力繼續(xù)忙碌起來。

    楊盼聽見母親甜美地哼一首曲子，她小時候聽著睡覺，聽著起床，印象深刻而如入骨髓：

    “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lián)u。妾家揚子住，便弄廣陵潮?！?/br>
    她的勇氣與愛的滾滾不斷的來源。

    南秦又像嫁女兒一樣，準(zhǔn)備了一大堆的東西讓她帶回北燕。一座樓船裝不下，只好又加了六條大艑，以及護(hù)衛(wèi)的艨艟與赤馬舟，浩浩蕩蕩地從長江啟航，一路向北而去。

    過了黃河，水路行到定州，轉(zhuǎn)為陸路。掐指一算，已經(jīng)小半個月過去了，估摸再到平城快車還得三五天。雖然是輅車，速度快起來還是顛屁股，但是楊盼已經(jīng)顧不得了，不住地催御夫加速，自己的腿當(dāng)rou墊給女兒做緩沖。好在小都蘭適應(yīng)性不錯，一路看著車窗“咿咿呀呀”，興奮不已。

    皇帝羅逾的御駕早早得到消息，等候在外郭籬門。遠(yuǎn)望上去獵獵的旌旗在青山的映襯下格外醒目。

    楊盼興奮不已，只從窗簾中看見他的影子，心就在“怦怦”亂跳，她掩飾地把都蘭抱在胸前，指著騎在馬上那個最俊秀的身影說：“都蘭，那就是你阿爺！”

    她們的車馬來到了籬門口。皇帝羅逾緩緩下馬，到了楊盼的車前，略略揭開一點車簾。

    楊盼笑得熱烈而略顯羞澀，輕輕叫道：“逾郎?！?/br>
    羅逾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但是臉板著，又瞥了一眼女兒，他的小女兒正眨巴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楊盼試著說：“都蘭，這是阿爺。”拖長音再次教她念：“阿——爺——”

    這丫頭不知道是不是笨，“阿翁”“阿婆”都會叫，“阿兄”那么難的也會了，偏偏“阿爺”“阿娘”學(xué)了一千遍也學(xué)不會。別看人小，自尊心還是有的，眼見每次念都念瓢掉音，她干脆閉口不言，人生么，只用學(xué)一個“吃”字就夠了。

    但是這會兒，小人兒眨巴了半天眼睛看著那個揭開車簾探頭進(jìn)來的英俊男人，竟然注目不止，然后甜甜一笑，張嘴就來：“阿——爺。”

    剛剛還板著臉的男人突然露出驚喜之色，伸手抱過女兒在懷里親了親，笑道：“我的都蘭！”然后也記不得車?yán)镞€有他的老婆，留了個背影就回身走了。

    他膽大妄為，單手抱著女兒，單手持韁，雙腿一夾馬腹，那御馬自然知道意思，緩緩朝平城方向步行起來。都蘭從沒有在這么高的地方看風(fēng)景，激動地“咿咿呀呀”叫喚個不停，小腿一直蹬動，笑得前俯后仰的。

    羅逾溫柔地看著女兒，低聲像是在哄著她。

    楊盼在后面看得好妒忌啊，然而沒有辦法。她的御夫跟著皇帝的車駕，也慢慢行駛起來。

    終于到了平城宮內(nèi)，楊盼看女兒在羅逾的懷里終于倦得開始揉眼睛，說：“有沒有為都蘭準(zhǔn)備宮室？叫乳母帶她下去睡覺吧。”

    羅逾依言把都蘭交給后頭跟著的乳母，又由他身邊的親侍帶著乳母去了太華殿后專門為大汗的獨生女兒準(zhǔn)備的一間屋子。

    他半轉(zhuǎn)過頭，斜了楊盼一眼，冷冷說：“先進(jìn)寢宮吧?！?/br>
    楊盼狗腿地“好的”一聲，屁顛屁顛地跟著他進(jìn)了寢宮，渾身被輅車顛出來的酸痛，在她把自己放倒在榻上之后終于感覺好多了。

    “啊，現(xiàn)在建鄴開始潮濕了，還是平城的空氣高爽！”她伸著懶腰，衣服在榻上磨來磨去。

    羅逾居高臨下望著她，終于說：“外頭穿的衣服，就這么滾在我榻上？我叫人來換褥單?！?/br>
    楊盼不高興了，一直都這樣一副冷臉，啥意思嘛！

    她起身說：“我哪有那么臟，我換衣服，打水洗澡。你起開！”把他一推，自己到梢間洗澡去了。

    邊洗邊弄出“嘩啦嘩啦”的動靜，心里設(shè)想著他要是色瞇瞇膩過來了，她該怎么高冷地拒絕他，好好吊足他的胃口，哼！

    但是小狼今天好像真的生氣了，也不知為什么。

    楊盼洗得水都冷了，也沒見他進(jìn)來。

    難道……他移情別戀了？

    楊盼心里一陣寒涼，趕緊起身穿上襦裙，打算出去問一問他。

    他坐在窗邊，半邊臉落在陽光里，低頭在撫弄著條案上什么東西。

    楊盼伸頭過去一看，隨口問道：“這是什么？鎮(zhèn)紙？上面還刻著字？”

    羅逾抬頭認(rèn)真地凝視著暌違了三個月之久的妻子，看了一會兒，眼睛里帶著一些笑波，但是臉頰依然繃得高冷樣子，涼涼地說：“這你怎么認(rèn)不出來呢？這是戒尺?！?/br>
    “哦?！睏钆文悬c心虛，問，“給都蘭準(zhǔn)備的？怕她被寵壞了將來調(diào)皮？”

    “被寵壞了是容易調(diào)皮。”羅逾點點頭，“你念念上面的字？”

    楊盼再次伸頭過去，一字一字念：“日日思卿不見卿?！?/br>
    羅逾把戒尺翻過來，另一面寫著：“只愿卿心似我心?！?/br>
    這nongnong的相思之意，還帶著些怨尤，楊盼頓覺不妙，起身想逃，動作哪及那練家子的小狼快！被攬住腰一按，頓時以屁股朝天的姿勢趴在他腿上。

    “這怎么話說的？”楊盼幾乎要哭，“我剛剛才回來，一路上吃了多少辛苦……”

    羅逾不說話，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拿著戒尺去挑她的大紅裙子，然后松開汗巾，又用戒尺挑落她的小衣。

    涼颼颼的風(fēng)吹過來，袒露的肌膚上頓時起了一層粟粒。冷冰冰的戒尺在上面滑過來、滑過去，楊盼脫口先是求饒自保：“我錯了，你別打我?！?/br>
    “錯在哪兒？”

    “呃……”她真不知道。

    想了一會兒，覺得他把戒尺舉起來又輕輕落下來，滑動一會兒又舉起來……

    真是嚇?biāo)廊肆耍?/br>
    只能亂蒙：“是你想我了，怪我沒及時回來?！?/br>
    “不錯?！?/br>
    還蒙對了。

    但是羅逾接著說：“我給你寫了那么多信，你一封都沒回！我都在求你回來了！你知道我這段日子過得有多落寞？！你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