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犯愁地看著他女兒滿頭滿身的金子，正抓著往天上拋。

    阿盼大概也是這么給寵大的吧？

    他有些羨慕，想想自己，不由又有些沉沉的感傷。

    ☆、第一九七章

    楊盼在雁門刺史的府邸里呆著, 每天從各處傳來的消息, 按著羅逾的吩咐都要給她這里送來一份。趕著鴨子上架，各種佶屈聱牙的戰(zhàn)報、密信, 甚或是她半懂不懂的鮮卑文字，她都得硬著頭皮讀，不過好處是當時雖然痛苦萬分, 慢慢的天下局勢也就在心中了。

    最難熬的是晚上, 本來聽見女兒夜哭的聲音，做母親的是很焦慮不安的，但現(xiàn)在晚上那么安靜, 反而倒睡不著了。在床上翻來滾去烘胡餅似的，摸到錦衾的另一邊空落落的，心里會突然涌起無窮無盡的思念來。明明是北地舒適的春夏之交的涼爽夜晚，她總覺得特別寒冷, 得把自己牢牢地裹起來等著天亮。

    第二天起床便覺得眼睛睜不開，但是想再睡懶覺又睡不著，想著羅逾以往遇到憂煩的事情時, 大概就是這樣失眠的，不由發(fā)了一會兒愣, 然后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簡單梳妝后問：“今日各處來的案牘和奏報呢？”

    消息有好的有不好的。最上面一封信是羅逾寫給她的, 用語頗密，但她看明白了，她的阿父已經(jīng)答應(yīng)贈予一支軍隊給女婿, 擇日就要開進北燕的領(lǐng)土里；羅逾要從西涼繞道回來，不日也要回雁門了。

    楊盼捧著信紙貼在胸口，簡直要感激上蒼的厚待。小心臟“怦怦”地跳著，滿腦子都是羅逾迷死人的微笑和身上白皙而線條漂亮的肌rou。

    “哎呀！這時候了，瞎想什么！”楊盼老臉一紅，暗暗責怪自己?？谇焕餄窠蚪虻?，她告訴自己：這是餓了！

    早餐端了過來，但好像對吃貨也并沒有什么吸引力，她邊喝著奶茶，吃著胡餅，嚼著一顆一顆香噴噴的芝麻，邊一遍又一遍地看羅逾的來信，那鐵畫銀鉤的字，簡直就能瞧見他舒展右臂寫字的模樣，那胳膊、那腰，還有那寫字時飄逸的樣子和抬頭時粲然的笑容……

    不由又“啯”咽了一口口水，才發(fā)現(xiàn)這與“餓”無關(guān)，而與相思相關(guān)啊！

    為了不沉溺在他的書信里，楊盼把信紙折了幾折，塞在抱腹的暗兜里，貼著她的胸腹，看不到心也安定了。她又拿起了第二份文書，這份是鮮卑文的，每每都讀得很痛苦——不知道王靄那時候?qū)W鮮卑文怎么能學(xué)得以假亂真的？

    不過一個詞一個詞地扒拉，還是能讀懂，只是一下子就緊張起來，連相思之人笑容和身段都一下子從腦海中掃除了。楊盼飯也顧不得吃，伸手指數(shù)了數(shù)羅逾趕回來的日子，急得想跳腳，可是這難題她解決不了?。?/br>
    想了又想，她想起了每日癱坐在榻上的叱羅杜文。

    實在不想見他，可是此刻情況緊急，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闖一下，何況只是見公爹一面？

    好在楊盼自有一套厚臉皮的法門，特特穿了一身嫩藕色的小衫裙，小螺髻插小玉梳，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捏著那張鮮卑文的文書，到她公爹叱羅杜文住的那跨院兒求見。

    恰見雁門刺史也在里頭，皇帝黑沉著一張臉，但也沒有害怕?lián)鷳n的樣子，直截了當對楊盼說：“是不是你也看到平城出動禁軍往肆州去的消息了？”

    他冷笑著：“那么多人出動，看來是勢在必得啊?？上у哆B不在，不然一窩端了他們倒好！”

    平城不知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打算趁肆州守衛(wèi)空虛的時候奪回這座城。如果肆州被奪回了，那么雁門就危乎殆矣。楊盼本來是來問計的，此刻不由自主擠了個笑容說：“父汗不用擔心，我郎君應(yīng)該很快能回來了。只要他回來，我就不信對付不了。”

    叱羅杜文看了看媳婦，這也是二十多歲的女郎了，長張娃娃臉，眼睛里一點不藏jian，笑起來還有稚氣滿滿的小酒窩，明明不懂軍政的事，安慰起人來還煞有介事的——不過吧，無知歸無知，急到火燒眉毛了，也不躁氣、不慌亂，說話行事還是挺溫和暖心的，怪道兒子喜歡她。

    叱羅杜文說：“從西涼假道回來，要繞過幾個隘口，南秦的大軍又是以步兵為主，行軍速度快不了的?！币馑际牵耗銊e往美處想，軍情如火，你夫君趕不回來的。

    楊盼“呃”了一聲，又笑著說：“沒事??！父汗不是還在嘛？你要指揮對付平城的禁軍，一定是百戰(zhàn)不殆呢?！?/br>
    “我？”叱羅杜文不由失笑，看看自己的雙腿，這么久不用，感覺原本腿部壯碩的肌rou都變得又細又軟了，只怕不消多久肌rou便會萎縮?！白怨琶廊巳缑麑ⅲ辉S人間見白頭”——他鬢發(fā)未白，而身子已經(jīng)廢掉了，想想當年叱咤風云、雄姿英發(fā)的自己，真是覺得做了場噩夢的似的，至今未敢相信。

    但是再艱難他也未曾頹喪過，所以叱羅杜文笑道：“運籌帷幄，也得站在前線，否則，僅憑方略遙制，豈能應(yīng)對戰(zhàn)場上的瞬息萬變？你也太小兒科了！”

    “呃……”被批評了，但是說得對。楊盼偷覷了公爹一眼，但覺這個隱藏的小馬屁還是有用的，因為叱羅杜文雖然目露一些悲哀，但總體仍是躊躇滿志的模樣，瞇縫著眼睛，手指在一旁的案桌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想著對策。

    皇帝轉(zhuǎn)臉問雁門刺史：“你這里的牢獄刑訊，有多少東西？全數(shù)拿過來。”

    楊盼頓時一嚇，心“怦怦”地跳，心道：他想干嘛？不會是對付我吧？可我有啥好對付的？

    果然叱羅杜文抬頭目視著她：“你知道我叫帶刑具來干嘛嗎？”

    楊盼只覺得兩條腿都要發(fā)抖起來，顫著聲兒說：“我……我不知道……”

    叱羅杜文“噗嗤”一笑：“你沒你阿母的膽氣大啊?！?/br>
    然后正容說：“我聽宥連說，阿蠻是皇后一伙兒的？這次也被你帶過來關(guān)押著了？”

    原來不是要刑訊她，楊盼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腦筋才不緊張得發(fā)滯了，“哦”了一聲點點頭：“應(yīng)該是，逾郎去燕然山，我在扶風時，她故意透假消息給我，想騙我回南秦去避難。這次我想想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扶風，就帶出來了?！?/br>
    她停了一會兒，小心地問：“父汗是要……刑訊她？”

    叱羅杜文簡單地“嗯”了一聲。

    楊盼不喜歡看虐待，撇撇嘴說：“我可不可以……”

    叱羅杜文橫了她一眼：“你在旁邊看著，她哪句話不實，我要給她加刑呢?！?/br>
    被軟禁了很久阿蠻已經(jīng)瘦了一圈，那張漂亮的瓜子小臉都尖削削的，看見叱羅杜文——哪怕只是躺在床上不能移動——她還是渾身一哆嗦，頓時花容失色，眼睛里含滿了淚水，跪縮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地給皇帝磕頭問安。

    叱羅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