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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六皇子還是微胖的模樣,挺胸凸肚,不過以前那種蔑視的神色倒是一點不敢有了,陪著笑說:“父汗叫我?guī)г挘喊⒏纱蟾攀怯惺裁凑`會。我特特帶來宮里的人,阿干親自問,也好去去疑?!?/br> 羅逾冷笑一聲:“宮里的人,話早就教好了吧?我巴巴地來聽假話,有什么意思呢?免了吧。我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法回頭了,六弟回去給父汗帶信,說兒子不孝,但要的只是一個真相,這真相我自知尋常的法子得不到,只能以兵諫來懇請父汗說一說。若是我做兒子的錯了,事后我這項上人頭任憑父汗取了就是?!?/br> 六皇子腹誹:都扯旗造反了,還說得冠冕堂皇的!兵諫一舉,但有成敗,沒有退路,你大概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勢必是要打到底的。我生生地做這個惡人干什么?不過父親派了人來,我把人送到你面前,愛聽不愛聽你看著辦。 他笑道:“是是。父汗的意思,這次來的人阿干總歸見一見吧,難道進攻平城,就差這見面問話的一個時辰?不能吧?” 他見羅逾神色有所松動,對外頭使個眼色:“還不把人帶進來?” 來的雖然是個宮中女子,但是在這男人的營地里也得渾身上下檢查一番,免得帶進什么銳利的東西進來。 羅逾尚在耐心地等著,那女子卻在外頭大聲嚷嚷著:“你的臟手別碰我!我干干凈凈的身子,你摸過一遍也就罷了,還要捏第二遍,你虧心不虧心哪?” “奶奶的……” 外頭檢查的人大概便宜沒占夠,倒挨了一頓罵,心有不甘,嘴里也不干不凈起來。 羅逾已經起身,揭開營帳簾子對外頭人道:“不要再查了?!?/br> 瞟了一眼,果然沒有聽錯。 于是轉眸對那臉漲得通紅的女子說:“皇甫郡君不是微賤宮人??ぞ堖M?!?/br> 皇甫亭的個子倒又高了些,氣得紅彤彤一張臉,淚光盈盈一雙眼睛,也不稱謝,瞥了羅逾一眼,又回頭瞪了那檢查她的士兵一眼,提起裙子進了中軍帳內。 六皇子緊趕著溜號:“阿干,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請問軍中的茅廁在哪里?” 羅逾揮了揮手,命一個親兵帶他去了,也正好期待著這樣一個獨自提問的時機,他放下帳門,在里頭的燭光中打量了皇甫亭幾眼,指了指離他案桌不遠處的一塊坐席:“你坐吧。” 皇甫亭看了他一眼。 羅逾坐到案桌后,手邊是一把短劍,弓和箭也擺在一旁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笑道:“你是個弱女子,我原也不需要這樣防備你。我知道你自七歲起就不與男人同席,坐在對面,一丈開外的距離,不打緊了吧?” 皇甫亭這才坐下,撩起眼皮子看著羅逾:“他們叫我來答話。答什么話,你問吧?!?/br> 羅逾問:“你后來,一直和我阿娘住在掖庭的牢房里?” “嗯?!被矢νし路鹨粋€字都不想多說,就“嗯”了一聲。 “我阿娘,是什么時候被殺的?” 皇甫亭抬頭道:“我不知道?!?/br> 羅逾皺眉怒道:“那叫你來做什么?我來聽‘不知道’?” 皇甫亭也不怕他,冷笑著:“你以為我想來?我就像個東西,被你們拋來拋去的,我要說我想建鄴了,你們送我回去?” 羅逾竟給她噎得沒話,撇了撇嘴,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那么,你總知道點什么吧?”帶著點哀求:“說說看?!?/br> 皇甫亭想了一會兒,說:“我在掖庭牢房里,陪你阿娘——我的姑姑——織布舂米,當了幾個月苦差,苦是苦得來!我后悔得直哭,夜夜都想著要回建鄴去,那里雖然窮,好歹餓不死,也不會累成這樣。姑姑勸我,再忍一忍,說等到阿逾回來,就有希望了。” “我問他,表兄若是回來,是不是能帶我們一起走?阿姑搖著頭說,她是走不了的,誰叫大汗得靠她來控制阿逾呢?她想跟著表兄走,除非……除非大汗死掉了。我就說了,要是有那一天,也挺好的,只是大汗年紀不大,不知要等多久?!?/br> 皇甫家的小女郎抬頭看看自己的表哥,試探地慢慢講:“阿姑說……要傻等,只怕她這輩子是等不到了,還得表兄……先下手為強?!?/br> 羅逾神色凝重,握著拳頭,但也看不出悲喜,亦沒有驚怒,只是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皇甫亭于是繼續(xù)說:“我就笑了,我說,表兄是大汗的親兒子,哪有兒子殺父親的?阿姑笑著說,‘一般’當然沒有了,要有,總得逼一逼。她說啊,人很多時候是要時勢推一推的,推一推才能戰(zhàn)勝恐懼,才能勇敢。她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一個讓阿逾顧不得恐懼也要奮起的機會?!?/br> “我當時又笑了,我說:大汗天天消磨在毓秀宮里……”她聲音低得像嘟囔,“不曉得哪里值得怕懼?說他曾經是個梟雄吧,現(xiàn)在也看不出哪里像個梟雄!寵李夫人寵得那樣,倒像個墮入情網、消磨了志向的老男人?!?/br> 羅逾覺得這話說得真是難聽,在他心里,父親宛如巨大的冰山一樣:峻厲、威嚴、寒冷、凜然不可侵。若不是為了阿娘報仇,他還真沒膽子犯他。 皇甫亭撇撇嘴:“阿姑大概與人謀算過了吧,從那日起,就切切地吩咐我,將來表兄推翻了大汗,怎么送我……到……到表兄身邊,而我要怎么……怎么能得到表兄的歡心……”她撇著嘴,說得不情不愿,不時地撩眼皮子看羅逾,卻和清荷、阿蠻甚至李梵音看他的表情都不一樣,明顯是一種不能接受的厭惡。 羅逾心里有點明白,也有點煩,說:“你別想得美。我不打算納妾?!?/br> “我也沒打算當妾?!被矢νず芸旖涌?,又是瞥他一眼,滿滿的厭惡,嘟囔著,“一輩子不嫁,出家做姑子去,也強過做小。” 但她很快恢復了冷靜,又說:“阿姑說,當妾是不得已,過渡一下而已,關鍵還是報仇。大汗是頭一號敵人,其次就是南秦的楊寄,楊寄一時半會殺不了,但我若可以得到表兄的恩寵,她當了太后之后再多多囑咐,總有一天要拿捏住楊寄的命門?!?/br> 羅逾只覺得氣血上涌,所謂“楊寄的命門”,除了楊盼還有誰? 母親曾經跟他說過幾次這個設想,他還沒那么當回事過,沒曾想這竟然是老早就開始密切布置的謀劃了?! 包括她在掖庭牢房里,也在和人謀劃推動他造反?羅逾心里拔涼拔涼的,可是旋即告誡自己不要被皇甫亭帶走了方向——母親有了非分之想,被李耶若拿住了把柄,所以執(zhí)意要殺——他也不能接受啊,畢竟在母親頭顱送到燕然山之前,他還完全沒有想到過造反這件事??! 皇甫亭看了他急遽變化的神色一眼,眨著眼睛在猶豫要不要繼續(xù)說下去。耳畔響起羅逾壓得低沉可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