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41
皇帝睜開眼睛,瞇著笑道:“這不是正在不恥下問,問計于我的兒子么?” “不敢?!绷_逾低了低頭,“兒子請求父汗不要丟一國的身份?!?/br> “這話怎么說?”皇帝瞥了他一眼。 羅逾道:“南秦是中原正統(tǒng),經(jīng)歷二王三恪,萬姓膺服;我朝在北方一線也是正統(tǒng),草原稱霸到入主代郡,吸納漢族大世族,推法漢制,也是四野認同的,兩國友好的國書輕易不能毀。但是柔然如今名不正而言不順,本就是游牧的國度,又是弒父的汗王,說出去惹人訕笑,憑什么他說什么我們就聽什么?” 皇帝冷笑一聲不語。 羅逾硬著頭皮繼續(xù)道:“這一次正好是試探他聽命與否的機會,看看他是否就隳突而起,與父汗為敵——那樣,就是真沒良心了。而烏由公主的小兄弟藏身在靺鞨的,才不過十二歲,若是肯聽命,父汗出兵扶持他,而索以海西郡,他為了翻身,勢必會同意的。” 他敏銳地看到皇帝嘴角噙的一絲絲笑意,而且這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很快變作他目光中兩道銳光射過來:“你兄弟怎么辦?一條命就不要了?” “燕然山我熟悉?!?/br> 他看見皇帝的手伸過來,臉頰和耳朵頓時一跳一跳地痛,本能地想躲,但又硬是強迫自己穩(wěn)住脖頸,必須得接住這狠辣的一個耳光。 皇帝只是撫了撫他的鬢角,笑道:“所以你帶王藹過來,因為烏由公主的小兄弟認得他,信賴他?” 他似笑不笑地看著兒子,好像在權衡把兵權給這個孩子,到底利大還是弊大;又好像在思忖這孩子是不是值得信任。 羅逾在父親詭譎的笑顏和凝固般的空氣中跪得膝蓋又一陣陣痛上來,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小小的動作立刻被皇帝看在眼里,問道:“昨兒個跪久了,是不是已經(jīng)紫了?” 羅逾想搖頭,但最后還是點點頭說:“父汗責罰的時候,兒子也想了很多。若是這次功成,父汗對柔然就有了控制權,兒子就想求個恩典,帶阿娘去扶風?!?/br> 他有所求,就還是個小心翼翼的孝順母親的孩子,不會顯得那么刻意。 皇帝又是盯著他半晌不語,然后起身到窗口對外頭遠遠站著的黃門宦官喊道:“傳鞭杖,預備責打皇子?!?/br> 羅逾心頭如小鹿亂竄,喉頭干澀。父親玩味的眼神飄向他微微發(fā)白的臉色,他定了定神,叩首道:“父汗,兒子此去還要騎馬,懇求鞭背?!?/br> 皇帝點點頭說:“很好,你懂我的意思。鞭背會更痛,不過,要打給別人看,是賣放不了的,皮rou總要吃苦?!?/br> 他挑簾子看見幾個宮中侍衛(wèi)帶著皮鞭和荊杖來了,拍拍兒子的肩頭,到外頭冷著臉說:“傳朕旨意,五皇子宥連忤旨,薄懲三十鞭,命百僚和在京眾皇子往視——有再犯者,可不是這么便宜的下場了!” 皇宮闕前的蟠龍柱下,前來往觀五皇子受罰的人靜默地站著。 玉樹芝蘭一樣的年輕郎君,慢慢脫下外頭的皇子袍服,一身雪白的素縑中單在秋風里勾勒出清雋流暢的身形。他到柱前,仔細望了望,向一邊的宦官要了塵麈上下?lián)哿艘环趴苛诉^去。 幾個行刑侍衛(wèi)上前低聲道“得罪了”,用麻繩把他的雙手和身體牢牢縛在柱子上。 身后響起試鞭時揮在地上的“噼啪”聲,頗為可怖,羅逾看見周圍人的表情都是瑟縮,他閉上眼睛,繃緊身體。 鞭子抽下來像毒蛇一樣,他想著那個死去的meimei,想著那些嚙咬她的蜈蚣,告訴自己:怕什么呢?不過就是疼痛罷了,就是打到死也是有限的,何況不過三十鞭。 圍觀的人看著才過了幾天好日子的扶風王羅逾,又一次觸忤皇帝,當眾受刑受辱。烏黑的鞭子抽在潔白的中單上,兩三下后絲綢上就滲出血,漸漸浸染開來。 受刑的人漸漸眉頭虬結,臉呈青白之色,額角汗滴都是黃豆大,牙齒把嘴唇咬出一個個血印子,偶爾熬不住呻喚幾聲,但又隨即把聲音咬進牙關里去了。 三十鞭畢,侍衛(wèi)上來解開繩子,兩個人才扶住那個癱軟的身子。因為皇帝并不要他謝恩,所以直接拿門板往他的府邸里抬。抬著門板的人隱隱聽見他在半昏迷的情況下輕輕嘟囔著:“阿盼……阿盼……” ☆、第一五二章 羅逾清醒過來時, 面前晃動著燭影, 模模糊糊有個素衣女子雙目紅腫。 “阿盼……”他嘴唇干燥,喃喃地說了聲。 聲音是清荷的:“殿下, 王妃還在扶風呢?!?/br> 再眨眨眼看看,模樣漸漸清晰,也是清荷。 羅逾有些失望, 不由就嘆息了一聲, 目光朝案桌上去瞥水壺,卻見另一個影子翹腿高坐,正在品茶。 他已然慢慢清醒過來, 在床邊服侍的是清荷,翹腳坐在那兒一定是王藹了——看那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要喝水,不要奶茶?!绷_逾明明白白吩咐道。清荷含淚應了一聲,給他端來一杯溫涼正好的清茶, 而且知道他那毛病,都是跪在腳踏上服侍,一點都不敢沾他的床榻。 王藹上來看了一看, 搖搖頭說:“我還以為北燕皇帝只對我狠,原來對兒子也是一樣狠?!?/br> 清荷一臉要哭的模樣, 恨恨地瞥了說風涼話的王藹一眼,然后柔聲對羅逾說:“殿下, 剛剛已經(jīng)撒了止血藥粉并冷敷過,現(xiàn)在不流血了,要另上點藥才好得快, 就是會有點疼。” 羅逾點點頭:“只要好得快,總不至于比挨打還疼?!?/br> 他是個堅忍的人,清荷跟了他這一陣子,深有體會。拿了個瓶子,里面散發(fā)著藥味和酒味,她小心倒了一點藥酒在手心里,搓勻后又囑咐了一聲,才小心把掌心按在肩胛上受傷最重的兩塊皮rou上。 她手掌下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腰背起伏,而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燭光下如鍍了一層薄金一樣。 “殿下還行么?”清荷問道。 羅逾回頭看她一眼,說:“還撐得住。你跪在腳踏上,夠著很辛苦吧,坐床上來?!?/br> 清荷知道他的潔癖,倒吃了一驚,不過跪在地上給床上的人上藥確實不太方便,她告了罪,還特意期期艾艾說:“奴婢這身衣褲是今兒剛洗澡換過的?!?/br> 羅逾仿佛無心去聽,隨意地點點頭,手摳著枕頭,等著下一次藥酒火辣辣的感覺落到密集著他鱗片般鞭痕的傷背上。 王藹倒是看得見清荷眼中欲滴不滴的淚水,也看得見她小心翼翼上藥,仍弄疼了羅逾后那畏縮愧疚的表情。 長得好就是招女人愛。他撓撓頭,心道。 眼見藥上完了,王藹想著總得說點什么讓清荷知難而退了——這地方?jīng)]有多余的榻,他若想擠進來,就只能打地鋪了。 緊跟著聽見清荷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