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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地抿了一口酒,然后夾了一大塊白煮rou,蘸上豆醬在嘴里慢慢地嚼,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養(yǎng)公主的狗時,每天也得單獨給小廚房賠笑臉,求她們做白煮rou蘸豆醬喂狗。 哈,自己現(xiàn)在混得就跟狗一樣。 不,尚不如狗——那些可愛的小狗們,還有機會在建鄴溫暖的皇宮里,躺在女主人的懷抱里撒嬌,他只能睡在冰冷的帳篷里,跟兩個大男人擠著??拷鹋璧牡胤絞untang,離開火盆的地方又冰冷,半夜里那兩個人打呼、放屁、磨牙、流口水,使得他經(jīng)常睡不好。晨起看那兩個糙漢子就著被頭擦擦臉上的油和口水,被頭上都是一層黑垢。 好容易敷衍完兩個人,三個男人在帳篷里擠擠睡下了。先還憧憬兩句,指望著到了雍州之后能住點像樣的壁壘和營帳,說說又提到打仗死人的事,頓時又都默然了。不一會兒,營帳里響起了打呼聲,和在火盆里干柴燃燒的“嗶?!甭?,襯出外頭無邊的寧靜來。 羅逾雙手枕頭,眼睛凝望著黑漆漆的帳篷頂。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但是被叫醒時一切已經(jīng)變了。 兩個親衛(wèi)用力地搖撼他:“快起來!快起來!羅郎君,打仗了!真的打仗了!” 羅逾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被子被掀掉了,冷得一哆嗦,也很快清醒過來。 “哪里打仗了?”他冷靜地問。 兩個親衛(wèi)邊穿褲子、套靴子,邊說:“不知道,剛剛吹的號角。估計是北燕那些狗日的,沒事就愛搶我們,都他媽是強盜土匪托生的!” 羅逾不說話,默默地跟著穿衣服、套靴子,披上一件羊皮的斗篷,跟著到外頭去。外頭燈火通明,用木頭搭建的簡易壁壘邊,看見有騎兵在飛馳,號角連營,聲音嘈雜,但是,也不混亂。 羅逾有參事的身份,看了看情況后自然先去王靄的軍帳。王靄正在里頭和其他幾個參事說話:“……小股的隊伍,不用害怕,估計是那里派的前鋒或斥候,誤闖到這里——靠這么近,還有個發(fā)現(xiàn)不了的?”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羅逾,安撫地對他笑了笑:“羅郎君,你不用怕,估計就是百來號人,成不了氣候?!?/br> 羅逾亦笑道:“我不怕?!苯忾_斗篷,靜靜地站在軍帳里,眼睛脧到軍帳東側(cè)放的一張大沙盤,里頭紅棋子、綠棋子擺了一盤。他默然不語,盯了一會兒就挪開了眼睛。 果然不出他所料,天完全放亮?xí)r,外頭靜了一陣;太陽升起很高的時候,外頭押解進來數(shù)十個人,一例被打得鼻青臉腫,但看得出這些人都是皮膚白皙的異族人。王藹端坐在軍帳的坐席上,表情肅穆,羅逾覺得他這張黑臉真是生對了,完全沒有十六歲少年的青澀,反而有些殺氣騰騰的。 “你們是哪一城的?到我這里做什么?”王藹冷冰冰的語調(diào)和此時的天氣一樣。 這群俘虜里被打得最慘的一個,張口“嘰里哇啦”說了一串話。 王藹回頭對他信任的一個主簿低聲說:“鮮卑語?” 主簿點了點頭,也低聲道:“要到了兩國邊境的地方,才有能翻譯的。” 王藹閉目想了想,說:“先關(guān)押起來,找到翻譯之后再拷問?!?/br> 他眼角余光看見羅逾臉色不大好,關(guān)心地問道:“羅郎君,身體不舒服嗎?” 羅逾搖搖頭:“昨天睡得不大好。不過我覺得這樣一支小小的隊伍,沒有多少人卻又敢靠得那么近,只怕是來打探的。他們一定知道些軍情,還是盡快找到會翻譯的人,問出他們的來意。若是后頭有大軍壓境,硬拼也沒有意義?!?/br> 王藹盯了羅逾一會兒,笑道:“翻譯當(dāng)然要找,但是如今我們在行軍的路上,諸多要務(wù)要盡先,如果遇到了北燕的大軍,就打唄。你要怕,可以留在后帳,或者去管糧草?!?/br> 他身邊幾個親衛(wèi)掩嘴葫蘆偷笑,滿眼都是對這個白面俊秀小郎君的輕蔑。 羅逾低頭不再說話。 他聽得懂。 為首的那個俘虜十分囂張地在說:后面有十萬大軍,踩死這里這支數(shù)千人的隊伍如同踩死一窩螞蟻。放了他們,他還能給求個情,免得南秦的孱弱漢人死得太難看。 羅逾并不想給王藹陪葬。這里的人抗擊十萬大軍,那是以卵擊石,真的是被踩死都不夠。但是他既然自稱是西涼人,那么西涼的官方語言是匈奴族的語言——他也特地學(xué)了不少的——如今若是立時號稱自己還懂得鮮卑語,只怕猜忌轉(zhuǎn)瞬即至。 煎熬到王靄在軍帳中把事情吩咐完,各位參事和主簿才散開,羅逾到了軍帳外,這正是雪后陰冷的白日,太陽灰蒙蒙地隱在薄云之后,地上被踩得臟兮兮的雪凝結(jié)成薄薄的冰殼,一不小心就會打滑。羅逾遠遠地看見,新抓來的俘虜被捆在木柵欄后面,被寒風(fēng)吹得瑟瑟發(fā)抖。 他假作無意一般走過去,俘虜里幾個氣焰高的登時就罵了起來,還是嘰里咕嚕的鮮卑話。 羅逾對一旁看守他們的南秦士兵說:“這地方四處透風(fēng),到了晚上只怕會把人活活凍死的?!?/br> 士兵笑道:“凍死個把就凍死個把,還稀罕他們?養(yǎng)活了還費糧食!” 羅逾點點頭:“也是。不過殺雞要能儆猴,王參領(lǐng)還要從他們的嘴巴里撬出敵軍的秘密,若是白白凍死了,秘密就沒有了。我看,今天為首說話的那個最刺兒頭,我們西涼那里的刑罰:挑斷他手腕上的血管,讓血一滴滴地淌在雪地里,人不會立刻就死,但是血流得越多,渾身就會越冷,最后手指會一節(jié)節(jié)凍脫——這個人是沒用了,倒可以給其他人瞧個怕懼。” 他目光一掃四周,那些看守的士兵大概沒想到這十幾歲的少年說起折磨人的刑罰居然能如此淡定狠辣,皆俱愣在那里;柵欄里最刺兒頭的那個北燕士兵,臉色煞白,俄而破口大罵起來。 羅逾聽他用鮮卑語里最惡毒的詛咒在咒罵自己,面無表情,仿佛聽不懂一般。 倒是看守的士兵陪著笑說:“參事大人,這些俘虜?shù)奶幹茫迷蹅兺鯀㈩I(lǐng)說了才算。要不,你把主意跟王參領(lǐng)說說?” 羅逾點點頭,巡視了一圈,吃了簡單的午飯,然后到軍帳歇晌。他的兩名親兵鉆進帳篷說:“總算參領(lǐng)開恩,因為下雪,今日、明日不開拔了,咱們可以休整兩日再往雍州走——前段日子急行軍,腿都要跑斷掉?!?/br> 羅逾說:“你們怕雪,北燕人可不怕?!?/br> 親兵笑道:“怕他囚攮的北燕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羅逾看他們倆解甲要睡,也笑道:“睡便睡吧,難得兩天不用行軍,你們不把那臟兮兮的被頭洗一洗?臭得這樣,怎么睡得下去?” 兩個人看看羅逾的鋪上,雖然是打得地鋪,是油布氈子上簡單地鋪褥子就算床了,但是被褥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