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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辰光,天邊一片灰黃色,似乎凝著雨云,遠處,鐵馬鐵鐸傳來悠遠的響聲,近處,似哭似笑的聲音漸漸淡去。這片地方頓時陷入了死寂,秋蟲瞿瞿,風過荒草的“沙沙”聲成了這片地方唯一的動靜。 羅逾的腰帶上還掛著火鐮火石,他從廊下摘下一盞羊角明燈,小心點燃,又小心掛回去。明燈只寥寥幾盞,隨著天色漸漸變暗,那一點點光散落著,好像幾乎起不了什么照明的作用。 李耶若早先既不怕死,又不怕事的心情,早被這瘆人的地方給嚇沒了,她疾步走到點燈的羅逾身邊,伸手想挽他的胳膊,卻被他閃身一讓,隨即他凌厲的目光瞥過來,毫不客氣說:“你是心滿意足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挑我住這么‘好’的地方?” “你在怪我?”李耶若竟有些怕他橫眉的樣子,放下手,委委屈屈說,“我當時沒的選。再說,你當真以為你的身份能永遠不露餡?我感覺得出,南秦皇帝早就對你起疑了!” 羅逾不理她,推開正屋側(cè)面兩間耳房,探頭看了看,大概里面臟,又皺著眉退了出來,卻說:“這里也能住,一人一間?!?/br> 自己進去拎了個小風爐,點著火,又從門邊的大缸里舀一壺水燉上。他是愛干凈的人,燒水的間隙忙著涮了抹布,到里面又是擦又是抹,熱得外衣都脫掉了。 李耶若不干活,垂腿坐在廊道的長凳上看他忙碌,就連水開了也只是喊:“水開了!要潽出來了!” 羅逾不聲不響出來拎了水壺,對李耶若說:“北邊一間歸我?!?/br> “我一個人怕……” 羅逾不理她,自顧自關(guān)上門閂好,褪掉所有衣物,他的中單已經(jīng)被汗水濡濕了,但這并不打緊,他心里最最緊張的事,隨著他解開了裈褲,看到里頭也濡濕了一片,黏黏的白色液體——他在路上,半夢半醒間想著她的圓圓眼睛和圓圓酒窩時,渾然不覺自己已經(jīng)變成一個小小的男子漢了。 他洗抹干凈,聽見外頭傳來李耶若的啜泣聲。 羅逾不想理睬她,獨自坐在破舊的榻上發(fā)了好久的呆,外面的啜泣聲越來越高,接著就是引發(fā)了那鬼吟一般的聲響,李耶若很快來拍他的門:“四郎,求求你,出來陪我說說話!” 其實,李耶若看似是得償所愿了,他也是。 羅逾自覺地把她的哭泣聲摒絕在耳外,這地方他來過,從外面看,這墻應(yīng)該是白崗石砌成的,位于西苑偏僻的邊角;從里面看,他只匆匆一顧,但是格局也有些大致的印象。 此刻,最縈繞他的問題:一是他為什么會被關(guān)到這里,看起來并不僅僅因為李耶若;二是為什么從西苑回到西苑,要繞這么大的圈子;以及,他接下來該怎么做。 那“鬼”,似乎越到晚上越興奮,歌吟聲變成了長嘯,夾雜著哭哭笑笑的怪調(diào)。突然,他們都聽見門的響動,有人在門口喊:“別叫了,飯來了!”鬼哭瞬間不聞。 羅逾覺得自己肚子也餓了,開了門想看看能有什么吃的。 李耶若大概一直倚著門,沒料到忽然開門,幾乎從門檻里跌進來,一下子撞到他的懷里,回眸時已經(jīng)臉色煞白,睫毛上掛滿了淚珠,委委屈屈責怪道:“我拍了半天門,你為什么不搭理我?” 羅逾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擺正后便閃身跨出門檻,話都憊懶說。邊門開了,一個宦官打扮的人領(lǐng)著兩個提盒進來,氣喘吁吁道:“媽呀,一口氣增加了兩個人的飯菜,累死我了?!?/br> 旁邊鐵塔似的侍衛(wèi)終于露出了點笑容:“誰叫你平時的活計太輕松呢?” 那宦官一瞪眼:“輕松?我覺得你們拿根竿子傻站著才輕松呢!” 他把提盒往一個廊亭中的案桌上一擺,插著腰休息了一會兒才又逐個把提盒蓋子揭開,一個個碗端出來。廊亭的案桌頓時被擺得滿滿的。羅逾一看:白撕雞、醋溜魚、三道時令蔬菜、莼菜湯和兩大碗細麥飯——伙食還不錯! 另有一碗薄粥,薄得照得見人影,那宦官小心端起來,捏著鼻子進了正堂屋里,又捏著鼻子出來,手在鼻子前扇了幾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對羅逾和李耶若說:“你們趕緊吃。吃完了我來收碗?!?/br> 晚風帶來一陣又sao、又臭的氣味,雖然不算濃郁,也足以使李耶若皺眉:“這里頭有人?怎么這么臭?” 沒有人理她。 羅逾自己端過一碗麥飯,悶頭吃起來。 李耶若款款坐下,看了看麥飯和菜肴,嘆口氣也開始吃飯。她食量小,不幾口就飽了,然后支頤看著羅逾吃,看了一會兒又突然問道:“你來找的就是里面那個人?還是鬼?” 羅逾抬眼瞼看她,包著嘴里的飯嚼了一會兒才說:“哪有鬼!這是人?!?/br> “我們?nèi)蘸笠矔兂蛇@個樣子么?”李耶若拍拍胸,“嚇死人了!” 又嫵媚笑道:“不過好在還有你陪我?!?/br> 羅逾“哼”了一聲:“我會感激你么?” 李耶若笑道:“表面上看,我似乎在拖你下水,實在惱人;但實際上,你到了你一直夢寐以求的地方,這是第一處的好處;第二個好處,這地方免得你犯下更大的錯事,保你一條小命;第三個好處,人和人的關(guān)系都是處出來的,或許你一時惱恨我,將來卻又離不開我了呢!” 她最后總結(jié)道:“你別以為我在內(nèi)書房只讀,我最記得:‘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br> 羅逾翻了個白眼,繼續(xù)保持沉默。 李耶若卻似乎特別想打破兩個人之間這樣的沉默,沒話找話一般說:“欸,你好像挺熟悉那個人?” 羅逾默然了一會兒,終于回復(fù)道:“你不說話會憋死么?皇帝把我們倆弄到這里來,你想把他愛聽的話都套出來?” 李耶若愣了愣:“不是皇帝把我們弄進來的?!?/br> 羅逾問:“那是誰?” 李耶若不屑地說:“那個蠢貨楊盼!” 作者有話要說: 阿盼這個小鬼頭究竟想干什么,怎么坑爹的。。。敬請收看 啊不,敬請期待明天同一時間。 ☆、第三十七章 李耶若口中的“蠢貨”楊盼, 剛剛被她父親逮回去, 玉燭殿的門一關(guān)上,她就自覺地往氍毹地上一跪, 捂著耳朵以免被揪。 “阿父阿父,我認錯,我用車是干什么的不該瞞著您, 不該把那兩個人弄在一起, 也不該把他們倆送入西苑的禁地中?!闭f得如珠瀉玉盤,又快又暢又脆亮。 皇帝伸了半截要去拎她耳朵的手縮了回來,最后只能在她圓嘟嘟的臉蛋上輕輕擰了一把, 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你也知道自己盡做坑爹的事?。】梢园。澳_道歉認錯滴溜快,后腳還是堅決不改。我得想想,打多少板子可以叫你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