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貴人了，家里沒什么東西，做了點丸子給貴人嘗嘗鮮?！?/br>
    吳老爺下炕掀簾子出去，回來端了一大粗瓷碗，里面是冒尖一碗紅薯丸子，灑了點白糖。

    吳老爺也知道這里變不出什么好東西，放到炕桌上說：“嘗個味吧，一會兒午飯時菜還不差。”

    吳二姐捻了一個扔嘴里，可能是用葷油炸的，破壞了紅薯本身的清甜味，她吃了一個就不再碰了。

    吳老爺也不愿意吳二姐多吃這里的東西，他嫌不夠精細干凈。拿過賬冊繼續(xù)教她，這下講得更是仔細，吳二姐有不明白的，他恨不能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她聽。

    午飯燉了只小母雞，肥嫩嫩的還算香，雞湯下的面條，切了細細的蔥花灑下去，打了三四個雞蛋，吳二姐倒吃著一道腌的咸菜好，吃了小半碟子下去，拌了香油更下飯。

    吳老爺見她喜歡，叫人裝了一罐子放到車上，又叫了腌這道咸菜的那家的婦人過來見見，吳二姐知道這是吳老爺給她立威，配合著吳老爺說了兩句話。這個被叫進來的婦人看著在這里也是個體面人，至少她身上的衣服干凈整潔，補丁也少，手腳都不臟，頭發(fā)上還用了頭油簪了朵絨線花。

    這婦人偷眼瞧吳二姐，吳二姐就端著架子讓她看，結(jié)果倒把這婦人給嚇得低頭垂眼瑟縮了下。

    吳老爺有心給吳二姐耍威風，擺足了譜才帶著吳二姐離開，兩父女坐在回家的驢車上，外頭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吳老爺抱著吳二姐，一天下來兩人親近了不少，二姐是個一熟就管不住自己嘴的性子，現(xiàn)在就是沒有吳馮氏在也敢賴在他的懷里撒嬌了，更何況吳老爺還刻意哄她捧她？

    吳老爺正逗得她笑，氣氛正好時，吳老爺抱著她嘆氣道：“寶丫兒啊，你要是個兒子你爹我就不愁了。”

    吳二姐立刻笑著提起了自己的兩個親兄弟：“不是有敬泰和敬賢嗎？爹的兒子夠多了?！?/br>
    吳老爺嘆氣說：“敬泰才多大？站直了還沒有柜子高，敬賢還是個吃奶的娃娃，等到他成才我都進棺材了?！?/br>
    吳二姐唬了一跳，怒道：“爹這是說的什么話??！”心中卻想難不成他是想提敬齊？要她在吳馮氏面前說說敬齊的好話嗎？

    吳老爺拍著她哄她消氣，半晌又說：“我和你娘就你們這幾個孩子。你和菱珍都大了，她一嫁就嫁到西鎮(zhèn)去了，去一回路上都要兩三個月，等她嫁了，咱家就剩下你一個大點的孩子了。”

    吳二姐猜著吳老爺?shù)囊馑?，說：“不是還有敬齊嗎？”

    吳老爺瞇著眼睛笑，看了她一眼，佯怒道：“爹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在這里哄爹玩！要是敬齊頂用，爹還跟你提這個干什么？”

    吳二姐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怕，吳老爺就湊到她耳朵邊說：“爹心里清楚，敬齊爹也沒把他算進來，爹的孩子只有你們四個。”

    吳二姐看著吳老爺心里轉(zhuǎn)了十七八個圈，這話一聽就是哄她的，吳家誰都可以不把敬齊當回事，偏她不行。為著他，她可是長到八歲才有名字的。可是為什么要哄她這個小丫頭呢？

    莫非是想讓她把這話透給吳馮氏？

    吳老爺說：“你的弟弟們還小，我是想著，在你嫁出去前，先幫著你的弟弟們守著家業(yè)吧。”

    這正是吳老爺?shù)南敕?，已?jīng)快長成的幾個孩子中，敬齊跟吳馮氏不一心，要真是把家業(yè)交到他手中，日后想他會乖乖還給敬泰敬賢那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大女兒吳菱珍一是嫁得遠，二是吳老爺看得出她也就是個后宅能干的婦人，就是比起吳馮氏也少一份果決和膽氣，或許日后能有出息，不過吳老爺?shù)炔涣四敲淳谩?/br>
    這下吳二姐就顯出來了。一是她還有三五年才出嫁，這也能給敬泰多爭取三五年，二是她就是嫁也嫁得近，就在離吳家屯二十多里的城里，趕個一天半天的路就到了。三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吳二姐的見識并不限于閨閣之內(nèi)！

    吳老爺今天試了她一天，越試是越后悔她怎么就不是一個兒子！真是老天不開眼！

    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他的吳家太老爺就是三十六歲去世的，這讓吳老爺覺得自己說不準哪天早上就爬不起來了?？伤懒藳]事，他掙下的這么大的家業(yè)可怎么辦？吳馮氏一個婦道人家怎么可能守得??？管賬算賬她行，可見人見事卻不及二姐通透。真有那時族里那么多眼紅的人都在死盯著他們家，敬泰敬賢還小，這個家要怎么辦？誰能幫他在敬泰長成前守住家業(yè)？

    吳老爺抱著吳二姐嘆氣：“寶丫兒，爹就指望你了?！?/br>
    吳老爺帶著吳二姐出門轉(zhuǎn)了一天，天將擦黑才回來，吳馮氏擔心著急又奇怪，可又不敢直接問，見吳老爺帶著吳二姐回來，連忙問吃了晚飯沒？得知還沒吃趕緊一邊催著廚房備飯，一邊催著吳二姐回房換衣服洗漱。

    “今天累著了，晚上別玩了，早點睡??！”吳馮氏交待著把吳二姐送回屋，又提點著丫頭婆子小心侍候，這才回到吳老爺這邊，一面侍候他換衣脫鞋，一面小心翼翼的問：“今天都帶二丫頭去哪里了？怎么連個婆子都不帶著？”

    吳老爺今天雖然累了一天，可心情很好，聞言道：“我自己的閨女，還能丟了不成？”

    第 25 章

    吳馮氏沒好氣的說：“誰這么說了？我只是奇怪你怎么想到要帶她一個女兒家下地去！”

    吳老爺嘿嘿笑，半晌才嘆氣道：“……寶丫兒要是個兒子該多好！”邊說邊拍大腿，一副深以為憾的模樣。

    吳馮氏這是第二回聽他這么說了，不由得上了心，把丫頭婆子都趕到外屋才偏身坐在炕頭說：“這是怎么話說的？敬泰敬賢哪點不好了？”

    吳老爺不想她日后猜忌吳二姐，也不想讓她心中把孩子排出個三六九等來，于是舒過一口氣，把吳馮氏拉過來摟在懷里，小聲的把他打算讓吳二姐管家的事說給吳馮氏聽。

    吳馮氏一聽就懵了，這是從哪算起的？她不解的問：“……這是怎么論的？往前頭數(shù)還有大姐，就是沒有大姐還有我呢，什么時候輪上了二丫頭？你是怎么算的？”吳馮氏這話倒不是不喜吳二姐了，她只是不明白，按年齡算有個吳大姑娘，按輩分算有個她，吳二姐算哪棵蔥？吳老爺怎么隔了她和吳大姐單看上她了？

    吳老爺糊涂了？

    吳老爺笑笑，女人的腦袋里除了那點雞毛蒜皮是不裝東西的，他只好把在車上對吳二姐說的話再給吳馮氏學一遍，吳馮氏聽過后仍是半信半疑，擰著吳老爺?shù)亩湔f：“我呢？你把我擱哪了？合著我就是一擺設啊！我不算你吳家人？”說著吳馮氏這淚意就上來了，她嫁到吳家十幾年了，每天盤算來盤算去，雖說有時不順吳老爺?shù)男囊猓伤齾s是一門心思為吳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