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來。

    嘴上說是為前幾日的事賠禮道歉，說要請他去海吃海喝一頓，方野笑著拒絕，“別介，我這身上錢沒帶夠?！?/br>
    “哪兒能讓你再破費，今兒個我請客，鄧謀也在，你就說給不給面兒？”

    方野起初面上帶笑，后來就不笑了。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

    那天的情況不算是突發(fā)，更像是被人蓄意安排好的亂斗，方野并不想?yún)⑴c，但現(xiàn)場不可避免還是傷到了人，見了很多血。

    輝子沒動手，帶著人跑了。

    方野見勢不對，拿出手機報警，那幫人卻明顯是朝著他來的，手里的刀光無情。

    ……

    那年夏天，校外斗毆事件算是寧城最大的一個新聞事件，被捅死了兩個人。

    方野被拘留。

    人證很散，主兇卻不知跑去哪里逍遙法外，他像個落水狗。

    第41章

    他糾纏著丁香, 往上爬, 爬, 爬……終于把花掛上樹梢。丁香被纏死了, 砍作柴燒了。他倒在地上，喘著氣，窺視著另一株樹……

    ——藤—流沙河

    他恨自己, 也恨輝子。

    當(dāng)他的名字出現(xiàn)在校園論壇時, 他十分痛恨那個名字。

    蕭雄志對他不是不失望，為了他往學(xué)校砸錢，給電視臺砸錢, 疏通關(guān)系, 讓方野不被學(xué)校開除。

    那是一個下雨天，柳南煙待在家里, 柳青山去了外省開會, 今天應(yīng)該不會回來，母親電話里說是去朋友家玩兩天，將她放任不管。

    柳南煙跳開市里的新聞頻道, 一下一下點著遙控器。

    她腦袋有些疼, 明明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想，思緒卻是亂的。

    手在抖。

    門被敲響。

    柳南煙嚇了一跳, 她下了沙發(fā), 輕聲走到門口聽了一會, 她出聲, “誰？”

    “是我?！狈揭暗穆曇?。

    柳南煙震驚, 她去開門，“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話音剛落，她看到他被雨淋濕了一大片的衣服。

    方野臉頰上有雨水嗒嗒往下掉，柳南煙給他讓開位置，“你進來擦擦吧，我給你找件衣服！”

    柳南煙轉(zhuǎn)身要往柳青山的房間走，卻被方野一把拉住手腕。

    方野望向客廳，“你爸媽在嗎？”

    “不在。”

    方野扯了扯她的手腕，“跟我出去。”

    柳南煙愣了一秒，她站著沒動，手指著窗外，“外面還在下雨?！?/br>
    方野抬手抹了一把臉頰上的雨水，問她：“有傘嗎？”

    “有?！绷蠠煆膬ξ锕窭锇褌隳贸鰜怼?/br>
    方野接過傘，他順手把玄關(guān)柜上的鑰匙揣進兜里，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走。”

    “等等！我穿鞋！”

    大巴車一直往西南開，方野坐在她身側(cè)，靠窗，臉一直看著窗外，雨漸漸小了，他有心事，面色不是很好。

    柳南煙拿出手帕給他擦擦臉頰上的雨水。

    方野下意識的躲開，目光看向她，眼中的戾氣才慢慢散去，他接過她手中的白色手帕，“謝了。”

    柳南煙沒吭聲，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車子大概行駛了一個小時，到達目的地。

    方野不說，她也不問，但這里她沒來過，看著面前巨幕的旅游廣告牌。

    雪竇山四A風(fēng)景區(qū)。

    這里柳南煙聽說過，但在寧城生活了這么多年，她從來沒有來過這里一次。

    雨停下，有不少人從里面陸陸續(xù)續(xù)的景區(qū)里出來，方野拉著她的手腕往迎著人群往里走，來到售票處。

    方野松開她的手，掏錢包，“兩個人?！?/br>
    “150/一人，有學(xué)生證半價。”

    “不用?！?/br>
    方野抽出三張錢遞給她。

    拿了票，方野拉著她往里走，途中經(jīng)過很多景點，方野腳步?jīng)]停，柳南煙跟著他的腳步有些吃力。

    走了一小半路，他終于有所察覺，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累？那我們坐單軌車上去？”

    柳南煙搖頭，“我沒事，你走慢點就可以了?！?/br>
    方野捏了下她的手腕，“下次再帶你好好轉(zhuǎn)轉(zhuǎn)，現(xiàn)在陪我去個地方?！?/br>
    “好。”柳南煙點頭。

    他的腳步放緩了不少，青石板上有雨水，他抓著她的手，很緊。

    爬山很累，但柳南煙一聲沒喊累，當(dāng)他看到那塊石碑時，終于停了下來。

    柳南煙抬頭，看到石碑上的文字。

    海拔369米。

    雪竇山彌勒大佛。

    柳南煙看著方野。

    他松開她的手，手腕上濕氣很大，他一離開，有涼風(fēng)灌來。

    方野去賣香的地方買了香，拿出打火機點燃，去佛前上香，雨水浸透，那塊圓形的墊子是濕的，他不管不顧，走到佛祖面前跪了下來。

    柳南煙站在他身后。

    安靜。

    他像個懺悔的門徒跪在那里。

    許久之后，柳南煙也跟著跪了下來。

    在他身邊，聽到他說，他的聲音很輕，像羽毛，輕輕的刮著她的耳朵和心智。

    “南煙，你說我有罪嗎？”

    柳南煙抬頭看著那尊大佛，她從不信這些，也不懂這些，她回答，“我不知道?！?/br>
    “我有罪?！彼f。

    “方野就是個畜生，現(xiàn)在成了人人喊打的畜生，如果我爸還活著，他一定會被我氣瘋，我是個不孝子?！?/br>
    “你不是?！?/br>
    方野的頭一下一下磕在堅硬的地板上，柳南煙閉上眼睛，她的心在顫抖。

    等方野情緒穩(wěn)定下來，天色已經(jīng)漸漸沉了下來，這個點沒有回城的客車，他們只能去附近的客棧。

    被工作人員告知沒有多余的單間，只有一套大床房。

    方野沒看她，掏出身份證遞過去，“好?！?/br>
    柳南煙乖乖跟著他走，倆人一前一后，方野突然停下來，他盯著她看，“別多想，我會照顧好你?！?/br>
    柳青山的來電算是屬于突發(fā)意外，柳南煙老實，被問她在哪里，她沒敢說謊，報了地址。

    卻沒料到柳青山會連夜趕來。

    看到方野的時候，柳青山臉色十分難看，他沒有一句訓(xùn)斥，拉著柳南煙的手就將其拽上了車。

    路上，柳南煙出聲解釋，“我們只是來玩，沒有多余的房間了?！?/br>
    柳青山黑沉著臉不吭聲。

    晚上，方野洗完澡出來，手機提示燈一直在閃爍，他打開。

    【改名吧，方野?！?/br>
    【你可以重新開始?！?/br>
    【改了叫什么？】

    【讓我想想?！?/br>
    方野擦頭發(fā)，過了兩分鐘，柳南煙短信里發(fā)來三個字。

    他盯著那個‘南’字笑了。

    【為什么是這個？】

    【最近很喜歡流沙河先生的一首詩，叫藤。】

    他糾纏著丁香，往上爬，爬，爬……終于把花掛上樹梢。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