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三天后。這件事我暫時還沒告訴你媽……”說著微頓，靜默好久秒才接著道：“你媽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等過一陣兒，再慢慢跟她說吧?！?/br>
    秦崢抽著煙，目光淡淡投在地上。

    “你跟兮兮說了么？”

    他低頭撣煙灰，“沒有。”

    秦邦之眉心微擰，“又瞞能瞞到什么時候。她是你妻子，有權(quán)知道，也必須知道，你這是不尊重她的行為?！鳖D了下，給他舉例：“那些年你爸出任務(wù)，九死一生，但是哪次不是第一時間就告訴你媽……”

    秦崢冷冷道：“我不想讓她擔心?！?/br>
    “……”秦邦之閉眼嘆了口氣，半晌，沉聲道，“你這不是保護她。沒有人生來就堅強，孩子，你選擇了這條路，她選擇了你，注定比普通夫妻承受更多?！?/br>
    秦崢抿了下唇，沒說話。

    “你是一個軍人，為國家赴湯蹈火是應(yīng)該的，我，你媽，你爺爺……我們都會支持你，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鼻匕钪f，“我相信兮兮和我們是一樣的想法?！?/br>
    秦崢還是沒有說話。

    窗外，云停了，連一絲風都沒有。屋子里消寂無聲。

    秦邦之別過頭吐出一口氣，淡道：“……這次行動的危險性不用我提醒你。萬事小心。出去吧。”

    秦崢平靜地點了點頭，“嗯?！闭f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

    剛邁出一步，背后響起道低沉嗓音，“小崢。”

    “……”他頓步回頭。

    秦邦之滄桑剛毅的臉上帶著笑，眼眶卻泛紅，喉頭微哽：“……你是我的驕傲。”

    第78章

    秦邦之只申請了兩天假期, 和余父余母定好兩個孩子的婚期后，他和陳麗蘭搭乘次日晚上的班機回邊城。秦崢和余兮兮照例去機場送行。

    夏季已近尾聲，晚間氣溫有明顯下降，風中帶涼意。

    辦理完各項手續(xù)，距離登機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幾人站在候機大廳里道別。

    “照顧好自己。”

    “嗯。”

    “再忙也要記得按時吃飯，注意休息。”

    “嗯。”

    “有什么困難就給我和你爸打電話, 別自己一個硬抗?！?/br>
    “嗯?！?/br>
    平淡如水的對白，陳麗蘭叮囑, 秦崢應(yīng)聲, 余兮兮在旁邊安靜聽著, 眼眶竟有些濕。沒過多久，陳麗蘭又轉(zhuǎn)頭看了眼余兮兮, 笑, “你過來?！?/br>
    余兮兮上前幾步。

    秦母的眼底依稀有淚光，柔聲道, “兮兮，媽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可以嗎？”

    余兮兮于是轉(zhuǎn)身跟著秦母走到旁邊。

    “媽, 您要跟我說什么？”

    “……”陳麗蘭嘴角微勾, 抬手撫摸余兮兮的頭發(fā), 道，“媽想拜托你一些事?！?/br>
    她笑了下，“有什么事您交代就行。”

    陳麗蘭點頭, 開口時喉嚨發(fā)干，道：“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們在邊城工作，秦崢是跟著老爺子長大的。這些年，捫心自問，你爸是一個稱職的軍人，我也是一個稱職的軍醫(yī)，但我們并不是稱職的父母……”說著便哽咽起來。

    余兮兮心頭動容，握著秦母的手輕聲道：“怎么會呢？您和爸都是秦崢的榜樣。你們愛他，他同樣愛你們?！?/br>
    陳麗蘭別過頭抹了抹淚，“沒有任何父母會舍得離開自己的孩子。”

    余兮兮垂眸，聲音低了幾分，“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這樣的家庭，注定要犧牲很多，很多?！?/br>
    “但是兮兮，”陳麗蘭笑中含淚，“如果這些犧牲能換來一方土地的和平，一方百姓的安定，那么就是值得的，對不對？”

    “……”余兮兮眸光微跳。

    耳畔，這個母親的嗓音輕柔，話語溫暖而有力量，“先有國才有家。我們是軍人的妻子，我們的丈夫，是光榮的人民解放軍，為國家鞠躬盡瘁出生入死，都是他們的責任和使命。我們唯一要做的，是愛他們，理解他們。對不對？”

    余兮兮盯著她的眼睛，半刻，用力點頭，“嗯?！?/br>
    “所以，我希望你答應(yīng)我，”秦母柔聲說，“相信秦崢，無論他做什么決定，都支持他，可以嗎？”

    她咬了咬唇，仍舊用力點頭，“您放心，我一定會的。”

    “……”陳麗蘭綻開笑，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然后伸手抱住她，輕輕拍她的背，“好孩子?！?/br>
    話說完，剎那間淚流滿面。

    遠處，燈火通明的候機區(qū)人來人往，兩個男人平靜地看著兩個相擁的女人，

    秦崢臉上沒有多余表情，半刻道：“你跟媽說了？”

    秦邦之點頭，“就昨晚。你媽的反應(yīng)比我想象得要鎮(zhèn)定許多。她很大氣，也很堅強?！?/br>
    秦崢淡淡勾唇，難得有心情開玩笑，“軍中紅妝，思想覺悟是挺高的?！?/br>
    秦邦之側(cè)目盯著他，道：“所以不要小瞧了這些姑娘。你以為她們是溫室里的花，嬌生慣養(yǎng)弱不禁風，其實不見得，有些姑娘的內(nèi)心甚至比男人還強大?！?/br>
    秦崢抬起眼皮看夜色，沒做聲。

    秦邦之：“打算什么時候告訴兮兮？”

    秦崢靜數(shù)秒，答道：“今晚?！?/br>
    秦邦之點了點頭，正當這時，大廳廣播里響起一陣甜美空靈的女聲，提示道：“由云城飛往邊城的XXXX次航班現(xiàn)在開始檢票，請旅客們……”

    “我和你媽該走了?！鼻匕钪偷蛧@出口氣，片刻，抬手用力拍了下秦崢的肩膀，忽然一笑，“等你從金三角回來，爸請你喝酒。”

    秦崢看他一眼，“肝上毛病一大堆，還是注意點兒比較好?！?/br>
    秦邦之擰眉，壓低嗓子：“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媽都沒管?！?/br>
    秦崢語氣冷淡：“那只能說你保密工作不錯。有本事，當她面兒喝去?！?/br>
    秦邦之：“……”

    秦崢這才極淡地勾起唇，“爸，別把醫(yī)生的話當耳邊風，保重身體?！?/br>
    聞言，秦父沉默好一陣兒，然后點了點頭，“嗯?！闭f完欲言又止，頓片刻才又接著開口，正色低聲道：“金三角地理環(huán)境復雜，敵暗我明，對作戰(zhàn)非常不利，要小心。一切行動聽指揮，權(quán)衡利弊，切記不可作無謂的冒險和犧牲?！?/br>
    “我明白?！?/br>
    “但是戰(zhàn)場上風云莫測，很多事情誰都說不清。孩子，如果遇到最壞的情況……”秦邦之深吸一口氣，神色如常，嗓音卻在微微發(fā)抖，“記住，要對得起你身上的軍裝。中國軍人，頂天立地，絕不當逃兵。”

    *

    從機場出來，時間已將近九點整，夜色很濃，一鉤半弦月掛在天際，淌出大片凄清的冷。城市照舊繁華，霓虹燈的光芒五彩斑斕，馬路上車水馬龍，一切照舊。

    秦崢開車，余兮兮坐在副駕駛上發(fā)呆，車廂里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