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涼氣，此人正是羅姨娘，她白日里是看到過的，只是這個(gè)時(shí)辰看到這么一張面孔實(shí)在令人沒法不驚嚇。

    “小...小姐，您還是和奴婢回去吧?！鼻稍评死羲氐囊聰[道。

    “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比羲剞D(zhuǎn)過臉，斥責(zé)道。巧云很少見自家小姐發(fā)怒，本就是個(gè)嬌滴滴的小人兒，發(fā)起火來倒還真有幾分氣度。

    巧云適時(shí)閉了嘴。

    “姨娘，過來，若素這里有桂花糕呢。”若素再次喚道，壓低了燈籠照亮了地面上的兩盤精致的糕點(diǎn)。

    羅姨娘歪著頭，眼珠深深凹陷了下去，她佝僂著身子，爬起來之后，在原地立了片刻，才慢慢走了過來。

    只聞她嘴里沙啞道：“素姐兒...素姐兒...”

    若素聽到羅姨娘喚自己的名字，心頭一緊，她根本就沒見過白若素，是還記得喬若素么？方才自己故意說出了名字，就是想試探她。

    “姨娘？”若素再度確認(rèn)的喚道。

    羅姨娘很快就走到她跟前，昔日容色上佳的小家碧玉，如今淪落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這女人的命運(yùn)吶，似乎總是掌控在男人手中。

    “姨娘？”若素剛開口想問些什么，羅姨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扒拉著骯臟的袖口，就開始****地上的糕點(diǎn)。

    第59章 相識(shí)

    羅家勢(shì)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羅姨娘又被指認(rèn)殺了人，羅家全當(dāng)這個(gè)女兒不存在了，自是無人管她。

    羅姨娘趴坐在地上，瘦成了一團(tuán)，看上去只剩下孩子一樣大的體格了。

    “姨娘？好吃么？”若素蹲下去，提著燈籠照著她的臉。

    剛才沒有細(xì)看，這下才察覺到她蒼老的程度，哪里像三十來歲的樣子？說五六十也不為過了。

    羅姨娘微微一愣，抬頭看了她一眼，像是尋覓著什么，但很快又低下頭舔-舐手里的糕點(diǎn)。

    “姨娘，若素對(duì)你好么？”白若素淡淡的笑著看著她，語氣是在質(zhì)問。

    羅姨娘一怔，再抬眸，那雙布滿血絲的眼里似有驚恐，她吱吱嗚嗚的咽了咽口水，歪著腦袋，枯黃的長(zhǎng)發(fā)垂在了地上，道：“你....不是素...姐兒！你不是！”

    果然，還是記得喬若素的。

    否則，她怎么一口咬定自己就不是了呢！

    很好，還沒瘋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羅姨娘可記得這是什么東西？”若素從袖口掏出一條絲帕，上面繡著一條金魚，針腳成熟，魚兒活靈活現(xiàn)。

    柳姨娘擅長(zhǎng)刺繡，這是闔府上下皆知的事，當(dāng)年羅姨娘就向她討要了一條這樣的帕子。

    不過，若素手上的這條錦帕則是她自己模仿了。

    就算不完全一樣，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若素蹲在地上，蓮花裙鋪散開來，她等著羅姨娘的反應(yīng)。

    可是下一刻，卻見羅姨娘只是津津有味的吃著已經(jīng)臟了的糕點(diǎn)，全無理會(huì)的意思。

    難道是自己猜錯(cuò)了？

    她真的什么也不記得了？

    瘋子分兩種，一種是瘋傻了再無人性可言，另一種則是大智若愚的，看似癡傻，實(shí)則什么都看的清楚。

    羅姨娘似乎不屬于任何一種。

    “小姐，時(shí)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巧云不明白若素為何對(duì)喬家一個(gè)瘋婦如此感興趣，她又只是一個(gè)十二歲的孩子，做事難免由著性子來。

    彼時(shí)，自家小姐干的混蛋事就已經(jīng)夠多了。

    “嗯，走吧?！比羲剌p嘆了口氣。

    若是真傻也問不出什么，若是假傻，就更問不出東西了。

    若素站起身，提步就走，身后可以聽到羅姨娘吃東西時(shí)吧嗒嘴的聲音。

    她走到門外，側(cè)過身看了一眼，羅姨娘似乎身陷無邊昏暗之中，好像被黑夜吞噬了去。

    這跟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或者說，還不如死了呢！

    若素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在寂寥的院落中顯的格外清晰：“羅姨娘，你為什么不去死呢！”

    “小姐？！”巧云輕喚了聲。

    自家小姐曾今再怎么荒唐，也沒到讓一個(gè)不相干的人去死的地步。

    若素?cái)[了擺手，這不過是由衷之言，她知道羅姨娘絕對(duì)不是殘害柳氏的兇手。

    如此，看著她這般過活，就隨意吐了句，僅此而已。

    昏黃的屋內(nèi)，那個(gè)佝僂的身影似乎什么也沒聽到，猶是吃的津津有味。

    若素領(lǐng)著巧云由原路返回，穿過景園的一條小徑，眼看就快到莫雅居的西廂院了。

    這時(shí)，她突然拉住巧云，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大人，屬下已經(jīng)在喬二爺書房搜過一遍，尚未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币粋€(gè)雄厚男音道。

    頓了小片刻，一個(gè)熟悉的，令的若素十分不安的聲音傳來：“知道了?！?/br>
    寥寥幾字，卻聽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大人，喬二爺既已補(bǔ)上了漏缺，您為何不看在夫人的面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男子似乎是文天佑的心腹，若素前一世聽過到這個(gè)聲音。

    透過隱隱卓卓的樹蔭，文天佑負(fù)手而立，可以看到他立挺的側(cè)顏消瘦了不少。

    “戶部侍郎與ZJ布政使陳化宇勾結(jié)一案，皇上并沒有結(jié)案的意思，想必是要找出真正幕后之人，喬二爺不過是個(gè)魚餌?！蔽奶煊訋еp蔑的語調(diào)，說話的時(shí)候鼻音嗤笑了一聲，猶是陰冷。

    亦如其人！

    那男子遂不再多言，拱手道：“屬下明白了。”

    巧云許是從未聽過墻角，因?yàn)榫o張手腕劃在了一旁的牡丹花枝上，薄薄的衣料‘嘩啦’一聲，驚響夜幕四合。

    “誰！”男子喝道，卻是壓制著聲音的，想必他也不想讓喬家人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若素正要拉著巧云就走，卻不料一個(gè)電花火石之間，一個(gè)人影就颼然而至，身影縹緲如詭異一般。

    當(dāng)文天佑再一次這么近距離的靠近自己，就這樣立在自己面前，若素還是有些發(fā)怵的，她定定的仰頭看著他，十分鎮(zhèn)定道：“原來是大表姐夫，若素閑來無事，想摘幾朵花回去，沒想到這么巧在這里遇到了大姐夫?！?/br>
    文天佑看著她的臉，在月光下更顯潔白如玉，順著她細(xì)弱的胳膊往下看，果然看到她手里握著幾朵淡黃色牡丹花。

    巧云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什么時(shí)候摘的花，她也顧不得多想，鼓起勇氣想擋在若素面前。

    可若素與文天佑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無形的威壓，令得她半途就蔫了，怎么也無法再上前。

    “大人？”那男子也追了過來。

    文天佑目光如冰，俯視著眼前的女孩兒，他一只手就能捏氣她了吧。

    剛才差一點(diǎn)就直接用刀砍了她的。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肅寧，錦衣衛(wèi)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想殺就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