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青竹耳朵里吧？自己知道的事情，邱靜都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說而已。而邱靜知道的事情，諸葛純鈞一無所知。

    諸葛純鈞有點破罐子破摔地說：“既然你都知道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當(dāng)年我身上的透骨釘，是不是你的手筆？”

    邱靜臉色慘白，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這件事不能瞞你一輩子。是我做的。你爹和我原本想著，你可以不碰武功，不參與江湖或者朝廷的任何紛爭，平平靜靜過一生。沒想到一眼沒看住你，就讓你學(xué)了天山的內(nèi)功心法。我只后悔青竹來得太晚。她若是早十年，在玉紫電第一次來找你的時候就向我匯報，我現(xiàn)在也不必每天都想著你只有三四年可活了。”

    諸葛純鈞不想顯得咄咄逼人，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只剩下三四年的時間，也不能完成你給諸葛家留一條血脈的使命，你還何必讓青竹日日盯著我？”

    這下邱靜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去了：“因為你是我女兒！”

    諸葛純鈞想做出一個冷笑，但是沒成功，只是牽牽嘴角，并不說話。

    邱靜調(diào)整了呼吸，努力平心靜氣地解釋：“諸葛家上下，我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女兒。就算見過我動手的人不多，大家心里也有數(shù)，我是不能惹的。你大哥諸葛定光，六扇門大統(tǒng)領(lǐng)，盡得你爹真?zhèn)鳌３蔷褪轻槍λ粋€人的血海深仇，誰愿意和他正面硬砰？你大嫂李蕓固然是個柔弱女子，但是她娘家富甲一方，院里請的護(hù)衛(wèi)比青竹厲害，用不著我cao心。你二姐諸葛含光，定西大將軍，長年駐守玉門關(guān)。不說她槍法了得、讓胡人聞風(fēng)喪膽，就算她武功像你一樣不濟(jì)，天高皇帝遠(yuǎn)的，我也護(hù)不住她。整個諸葛府，除了我不在乎的那些貓貓狗狗，就只有你一個，在外人眼里武功低，又受我們寵愛的。你爹和大哥這些年得罪的江湖中人數(shù)不勝數(shù)，而你就是諸葛府上的軟肋。為娘只是想護(hù)著你，哪怕你只剩三四年，也讓你平平安安過完。”

    邱靜打出感情牌，諸葛純鈞果然默了。一個只剩三四年壽命的人，就算要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也很難想到別人監(jiān)視自己、限制自己的自由有什么壞心。那么邱靜這一番說辭，大概是發(fā)自肺腑吧？邱靜是打心眼里希望諸葛純鈞能夠平安活到釘子發(fā)作的時候吧？

    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松懈下來。諸葛純鈞主動接過邱靜手中的熱水，一口氣都喝了，然后慢慢縮回被子里，翻身背對邱靜，夢囈似的低喃：“外面的世界確實不好玩。我以后就乖乖呆在家，好好孝順您?！?/br>
    邱靜沒答話，起身摸摸諸葛純鈞的頭，又幫她掖好被角，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

    第十八章 牧羊女

    在母女一席深談之后，諸葛純鈞果然不負(fù)眾望地消停下來。她從一個每天上躥下跳的假小子，變回了真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除了廚房隔三差五地有桂花餅、醬牛rou、炸馓子之類的點心小菜不翼而飛，諸葛府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有條不紊、其樂融融。

    不知是話說開了，邱靜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拒絕了玉紫電再來，還是玉紫電離開聽雪閣之后被“追殺”得太緊，諸葛純鈞在諸葛府混吃等死到春去秋來，再沒見過自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親娘。與世隔絕了半年多，諸葛純鈞漸漸覺得長安種種，不過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場大夢罷了。

    秋天按慣例是匈奴韃靼犯邊的高發(fā)季節(jié)，諸葛含光那邊要漸漸忙起來。但是自從年前皇帝命令諸葛含光主動出擊剿滅匈奴之后，諸葛含光每天的日子都很忙，因此秋天倒不顯得格外難熬了。她送家書的頻率很低，一個月不會超過一兩回，書信中也鮮少提及邊關(guān)戰(zhàn)事，甚至連她個人生活都只是寥寥數(shù)筆，反而多是風(fēng)物描寫，偶爾還會夾帶一束干枯的小野花、一塊漂亮的小石頭、一根閃著光的鳥毛之類。

    雖然書信內(nèi)容不太要緊，但是邱靜每次都會皺著眉頭非常鄭重地讀完，然后信里的小玩意兒會被丟給諸葛純鈞。

    信里那些玉門關(guān)的見聞和寶貝，就成了諸葛純鈞漫長的與世隔絕生活中唯一的期盼。

    這天信使又來諸葛府送信，正在前院樹蔭下抱著本書打發(fā)時間的諸葛純鈞猛地跳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接了書信的家丁身后。

    家丁熟門熟路地把一摞信件放在邱靜書房門口，也不發(fā)出聲音，對著緊閉的房門作了個揖，恭敬告退。諸葛純鈞蹲在一摞信件前挑挑揀揀，很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一封諸葛含光的家書。她連忙敲門：“娘，二姐來信啦?！?/br>
    邱靜讓諸葛純鈞拿著信進(jìn)了屋，很嚴(yán)肅地默讀了信件內(nèi)容，微微嘆了口氣，把這封落款于半個月前的家書遞給諸葛純鈞：“讀完送給你二娘?！?/br>
    諸葛含光的信件最后都會到她的生母云出岫手里，但是之前諸葛純鈞有機(jī)會領(lǐng)略一下塞北風(fēng)光。她雀躍地接過信和信封，先是迫不及待地在信封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一份小禮品：一撮奶白色的羊毛。她很珍惜地把羊毛握在手心，這才開始讀那兩頁紙上的蠅頭小楷。

    這封信的主角是塞北草原的牧羊女和她懷里的小羊羔。人是諸葛含光便裝巡邏的時候碰到的。小姑娘很熱情地邀請諸葛含光抱了抱小羊羔，臨別時在諸葛含光的請求下贈了她一撮奶羊毛。

    饒是諸葛純鈞每個月都能讀到諸葛含光的家書，她還是不能習(xí)慣諸葛含光寫作的風(fēng)格。用紙筆的諸葛含光和用語言的諸葛含光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寫字的時候就算飽讀詩書的窮酸秀才也比不過諸葛含光對古籍典故的運用；說話的時候就算大字不識的潑皮無賴也趕不上諸葛含光對問候長輩的熟練。諸葛純鈞每每讀信都覺得諸葛含光分裂得慌，但諸葛含光自己似乎一點都不嫌棄自己文縐縐的寫作風(fēng)格。

    心滿意足地領(lǐng)略完“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之后，諸葛純鈞把信塞回信封，交給了正在后院打牌的云出岫。

    云出岫正打牌到緊張?zhí)?，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親閨女的家書上。她一邊摸牌一邊胡亂接過信封撂在一邊，心不在焉地說：“我一會兒看。”

    諸葛純鈞早就習(xí)慣了云出岫這種麻將比親閨女親的行事風(fēng)格，滿臉堆笑地對牌桌上的三、四、六夫人分別福了一福，腳不沾地地飄走了。

    當(dāng)天晚上晚飯，諸葛純鈞有應(yīng)酬沒回家，一大家子女人坐在一起，平時都是家長里短占據(jù)主要話題。邱靜很不合時宜地說道：“最近玉門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朝廷那邊也勒緊了褲腰帶先供軍隊?！?/br>
    一家子女人都住了嘴，有些莫名或者有些緊張地看著這位一家之主。

    邱靜不緊不慢地又喝了口茶，才繼續(xù)說：“定光的月銀被削減了一半。朝廷開源節(jié)流，定光是公門中人，少領(lǐng)銀子就是給國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