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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 這醫(yī)館沒人, 還得他去守著。 倒是季傲寒和葉櫻無事,從山上慢條斯理地游逛下來。路過一座荒了的土地廟,土地公和土地婆俱是灰頭土臉,極為破敗, 唯有蜘蛛網(wǎng)結(jié)實透亮。想來也是,如今天下不太平,求一個小土地老兒保佑有什么用? 季傲寒走了過去,折下一截松柏枝椏,代為掃把, 打掃了一番, 完了不見干凈,又用袖子去揩土地的泥身塑像。 拍了拍一腿兒草葉露水,葉櫻擱下竹籃, 取出香蠟。她先劃了火柴,將蠟點燃, 再就著蠟燭,去點九根香。 季傲寒從籃子里掏出一壺酒, 倒了一杯擱在碑前,也不嫌泥濕露重,一撩衣袍就地跪了下來,只聽他道:“土地老兒,從前我沒拜過你,也不是看你官兒小,玉皇大帝我都沒拜過。都說是臨時抱佛腳,今日打掃了你的廟,但愿你記得我這回的功德?!?/br> 那一把香受了露水的濕氣,有些潮,葉櫻一時半會沒點著,也就一邊繼續(xù)點香,一邊靜靜聽著,她還從來沒見過季傲寒這么說話。 “這個月初,戎國破了隔壁省城,離咱黃溪縣只有六百里,若戎國敵軍逼近,我勢必要上前線的,往常這地兒有我罩著,往后就得靠你了。” 葉櫻的手抖了一抖,季傲寒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季傲寒又道:“我只是不放心一個姑娘,原本一心想娶她為妻,又怕我死在了戰(zhàn)場上,讓她一個人做寡婦。今日想讓土地爺做個見證,我戰(zhàn)死也就罷了,若我能活著回來,不管她去了哪里,一定會找到她。” 受了潮的香一經(jīng)點著,就冒起陣陣白煙,熏得葉櫻兩眼發(fā)酸,幾欲落淚。她也不說話,就跟著季傲寒跪了下來叩了三個頭,然后拉著他往家里走。 她已暗自下定決心,一定站在原地,等季傲寒回來找,不把自己弄丟。 從那日祭祖過后,忙于戰(zhàn)備的季傲寒,常常不見蹤影,有時要夜里,才會過來瞧瞧葉櫻。原本葉櫻也忙,可自從敵軍將近的消息傳開,添置家具的人就少了,尤其是這等供孩子玩耍的東西,哪里比得上車馬和米糧,一時米價暴漲,葉櫻的生意卻一落千丈。 做家具這一行,本就是太平年代百姓安居樂業(yè)時才能發(fā)家,是以葉櫻倒也不介意,如今空閑,就讓李柏好生帶徒弟,畢竟磨刀不誤砍柴工。她相信,總有雨過天晴,可以上山砍柴的那一天。眼見著楊熙和春四娘婚禮在即,葉櫻總算準(zhǔn)備好了禮物,預(yù)備著等那天再送過去。 轉(zhuǎn)眼就到了三月初九,春四娘嫁人的那天。小夏抓著春四娘的婚服衣擺嚷道:““春娘,你真好看?!?/br> 小夏從小沒娘,如今倒是很大方地準(zhǔn)備叫一聲“娘親”,可是春四娘不允。她跟小夏說,你娘生你付出了生命,你要記在心里,不能忘了她,春娘更不能取而代之。 小夏似懂非懂,倒也聽話,仍是叫她“春娘”,卻比之前對春四娘還要親近些。 因著一個是續(xù)弦,一個是再嫁,兩個人都低調(diào),并沒有大宴賓客,只請了親朋好友和醪糟巷一群人吃喜酒,倒也熱鬧。就連那一向滴酒不沾的高明鏡,也跟著喝了兩杯,登時一張白皙的臉龐就紅了個透。說來這婚事,還真有他的功勞,是以他十分自豪當(dāng)時挺身而出,心道老夫子誠不欺我。 這一日,季傲寒也來了的,他不跟著起哄,就陪著葉櫻坐角落里吃菜喝酒。 “你送他倆的禮物,是個什么物什?”季傲寒突然開口問道。 葉櫻擱了筷子:“差點忘了,我這就叫人抬進(jìn)來?!?/br> 抬進(jìn)來的是兩把搖椅,油光水亮,質(zhì)地一看就是上品,椅子背上刻著一對兒大雁。這是葉櫻研究了十多天才趕工完成的,自然是出自李柏的手筆,是以做工也是上乘。 一群人圍著都躍躍欲試。葉櫻忙隔開他們:“哎哎哎,這是我送春jiejie和楊大夫的,祝福新人白頭偕老——你們要想試,回頭照顧我生意唄!”惹得大伙兒都說她是借機(jī)宣傳自家的新貨,實在是狡猾得很。 “你們懂什么!在我們那,有一首老歌,唱的是……”葉櫻無奈地?fù)u搖頭,叉著腰就要辯解,想著歌詞忽然臉一紅,又道:“算了算了,我狡猾嘿嘿嘿我認(rèn)輸?!?/br> 將葉櫻拉回角落,季傲寒問道:“那首歌唱的是什么?” “……不告訴你。好吧,等你從戰(zhàn)場上回來,我再告訴你?!?/br> 葉櫻此話一出,二人神情俱是一黯,從紅燭暖光里透出些憂郁來,這里還有喜慶的紅衣紅燈籠,可千里百里之外呢,只怕染紅大地的,都是將士和百姓的鮮血。 再說葉櫻在春四娘婚禮上所送的搖椅,也被傳為遠(yuǎn)近一段佳話,那些個日子照舊過的高門大戶,還專門尋到葉櫻這里來訂做搖椅,畢竟近些年戰(zhàn)亂太多了,這些貪念享受的人,大多數(shù)都比較麻木。 不過夏天到來的時候,葉櫻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接到生意,三月的這場婚宴,仿佛是戰(zhàn)亂前,最后一刻的熱鬧狂歡。她明顯感覺到,黃溪縣的集市都不如往常熱鬧了。莫說那些關(guān)了門回鄉(xiāng)下回山上的,有些膽子小又家里寬裕的,都離開了黃溪縣一路南下去投奔親戚, 僅三個月,如蝗蟲掠地的戎國鐵騎再破一大城,也就是黃溪縣的省府金水城,敵軍離黃溪縣,不過四百里地,中間僅隔著一個葛州。葛州城的守城官被亂箭射死,如今只有知州大人帶著將士苦苦守城,可那知州是個文官出身,從未帶兵打過仗,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多寫幾封書信,發(fā)給鄰近的縣城州府求救。 黃溪縣根本就沒有駐軍,季傲寒是朱玄武手底下最能打的,朱玄武怎么舍得派他出去打仗。季傲寒要是一走,誰來保護(hù)他的安危?可又轉(zhuǎn)念一想,戎國的實力如此強(qiáng)悍,就算把幾個城的兵力都派過去,只怕也頂不了多久,唇亡齒寒啊,下一個還不得輪到黃溪縣,他反正是要跑路的,若是季傲寒帶人去支援,說不定還能拖得久一些,讓他有更多時間收拾家當(dāng)走人。 這么想著,收到求救信的當(dāng)天,朱玄武就催促季傲寒帶著人往葛州城進(jìn)發(fā)。臨了他站在衙門門口送行,義正言辭道:“保家衛(wèi)國,刻不容緩?。 ?/br> 朱玄武的心思,季傲寒如何能不曉得?不過他本就打算帶人趕赴戰(zhàn)場,如今更是懶得和朱玄武周旋,張開道:“??h太爺一路順風(fēng)?!?/br> 朱玄武一愣,略略有些尷尬,只好裝傻充愣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