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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束手無策。 …… 崔府。 庭中一株柿子樹,枝葉繁茂,樹冠龐大,蓋住半邊院子,枝頭果實(shí)累累,掛滿紅彤彤的柿果。往年這個時候葉片將要落盡,今年下人看護(hù)得好,葉片仍然肥闊碧綠。 熟透的柿子散發(fā)出陣陣甜香,一看嫣紅的顏色就知道已經(jīng)軟爛了,但沒人敢摘一枚嘗一嘗,由著它被鳥群啄食。 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中,崔南軒做了個夢。 數(shù)九寒天,大雪紛飛。 他披一身青色漳絨鶴氅,站在光禿禿的柿子樹下,瘦削枝干上厚厚一層雪。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繡鞋踩在雪地上,窸窸窣窣響。 她穿得單薄,松花色撒花綢面圓領(lǐng)褙子,交領(lǐng)中衣,細(xì)褶裙,鬢發(fā)梳得光光的,纖細(xì)裊娜,眼波流轉(zhuǎn)間透著一抹溫婉,但因?yàn)榇丝躺袂槔涞瑴赝褚彩潜涞摹?/br> “崔南軒?!?/br> 她輕聲道。 嫁給他后,她從來不會直呼他的名字,要么叫他表哥,要么喚官人。 她從袖中取出一份寫好的休書,遞給他。 休書是她寫的,字跡清秀。 岳母不許她讀書寫字,但她實(shí)在喜歡,有時候閑暇時,從他書房順走他用完廢棄的紙筆,一個人在那兒自得其樂。 他后來便偶爾買一些適合她用的文具放在那兒,等她來拿。 她應(yīng)該是喜歡他的,嫁給他以后,cao持家務(wù),服侍他起居,吃苦受累,沒有一句怨言。 現(xiàn)在知道他不會對娘家施以援手,她也沒有大哭大鬧。 只是求他放她離開。 他接過休書,想也不想,就將那張薄薄的紙揉碎了。 她是他的妻子,他要她。 碎片混進(jìn)漫天飛舞的雪花中,隨風(fēng)飄走。 她似乎早料到他的反應(yīng),沒有動怒,望著那些飄遠(yuǎn)的碎紙,朱唇輕抿,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下午,管家來報,說她帶著丫頭冒雪出府,被吳家人攔了下來。 他沉默了片刻,放下寫了一半的信,帶人追了過去。 看到她站在大雪中,斗篷底下的臉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不走,其他人不敢碰她,只能圍在一邊,為她撐傘擋雪。 看到他來了,下人們不敢出聲,跪在地上。 崔南軒一言不發(fā),朝她走過去。 她仰頭看著他,目光里有什么東西在激烈碰撞。 失望和痛苦交織。 因?yàn)檎娴木粗厮?,把他?dāng)成可以全然依賴的丈夫,所以此時也就更失望。 他看得懂她的心灰意冷,但他只能如此。 她踉蹌了幾下,還要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打橫抱起她,攥著她的手腕不放,送她上馬車。 下人簇?fù)碇R車往回走,外面風(fēng)聲呼嘯。 車廂內(nèi),她被迫躺在他膝上,斗篷上的雪打濕他的衣袍,幽黑眸子望著他看了許久,疲憊地閉上眼睛。 “崔南軒,放我走吧?!?/br> 他不語,低頭吻她眉心,手臂用力,將她抱得更緊。 都說他冷情冷性,確實(shí)如此,他就是鐵石心腸,薄情寡義。 他見過太多涼薄世情,心早就冷了。 不想當(dāng)好人,也無意做壞人,他只是他而已。 若是一直這么狠心倒也罷了,世人眼光,史書評說,他都不放在眼里。 偏偏非要留這么一分柔軟。 魏翰林告訴他,想要達(dá)成夙愿,必須先舍棄些東西。 哪一處是軟肋,就得由他自己親手剜掉。 剝皮抽骨,鮮血淋漓,痛徹骨髓,也得狠心剜去。 …… 窗外傳來柿果落地的聲音,啪嗒一聲,驚起枝頭鳥雀。 偷食的鳥兒撲扇著翅膀飛向高空。 崔南軒從夢中驚醒,坐起身,眼睫顫動,狹長雙眸漸漸變得清明。 他凝望著窗外被果實(shí)壓彎低垂到窗前的樹枝,眉頭輕皺。 門外響起腳步聲,吳同鶴的聲音透過門扇傳進(jìn)屋中:“閣老?!?/br> 當(dāng)年曾想過,若他為內(nèi)閣大臣…… 真的做到了,發(fā)現(xiàn)其實(shí)和以前沒什么分別。 他拿起一本書,淡淡道:“進(jìn)來。” 吳同鶴推開房門,跨進(jìn)屋中,小聲道:“閣老,皇上又派太醫(yī)去傅家了?!?/br> 崔南軒目光停留在手中書冊上,“傅云到底是什么?。俊?/br> 吳同鶴低著頭答:“據(jù)說是醉酒之后吹風(fēng),風(fēng)寒感冒。” “傅云章也沒去刑部?” “沒去,傅家這兩天沒人出門。” 如果傅云只是風(fēng)寒感冒,傅云章不會丟下差事不管的。 崔南軒皺眉沉思。 那晚宮中喜宴,傅云中途離席,之后不曾公開露面?;实鄞蠡?,還惦記著他的身體,每天幾次派太監(jiān)上門探視。 這病來得蹊蹺。 崔南軒想起自己當(dāng)年遭反對改革的大臣反撲時的情景。 沈介溪終究還是疑心他了,他便借機(jī)和沈家鬧翻,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無須再同他們虛與委蛇。 之后他被罷官,一路南下,想殺他的人沒有幾百,也有幾十。 那些人一直綴在后面,尋找時機(jī)殺他。 他很警覺,一路不斷更改南歸路線,時而往東,時而往西,時而掉頭往北,總能在對方追殺過來之前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 不過還是出了點(diǎn)意外,崔二姐賭氣,帶著吳琴獨(dú)自走,差點(diǎn)被拐子拐賣。 也是巧,讓傅云給救了。 皇帝對傅云種種優(yōu)待,他又一人身兼數(shù)個職位,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不知下手的是哪一方。 崔南軒還在翰林院的時候,就有一個同僚因?yàn)樵趯m里吃壞肚子,出了大丑,沖撞圣駕,被貶到南京去了,之后一蹶不振。 再往前,還有一位長寧侯世子,中了別人的圈套,竟然在宮中和宮女私通,茍合的時候還剛好被景宗給撞到了。景宗性情寬和,哈哈大笑,并未降罪于長寧侯世子,夸他年少風(fēng)流,索性將宮女送給世子為妾。長寧侯府一家卻嚇得不輕,半個月后長寧侯爺就把兒子送到衛(wèi)所去磨練。 傅云能熬過去嗎? 不知道怎么回事,崔南軒不禁想起她生病的時候,皺眉喝藥的樣子。 藥很苦,但吃了藥才能好。 她挨在他懷里,一邊苦惱著,一邊把他手中藥碗里的藥喝完,長舒一口氣。 不愛吃蜜餞,嫌酸。吃了藥也不用蜜餞去苦味,寧愿吃茶。 秋天的時候剝柿子給她吃。柿子半熟的時候就摘下來,放在米缸里悶著等變軟,能吃很久。一株柿子樹,能摘好幾籮筐柿子,她留一筐自己吃,一筐送親戚,剩下的送給左鄰右坊,間壁家的孩子一到秋天就盼著吃他們家的柿子。 柿子又軟又甜,就是吃起來麻煩,汁水淋漓的,他托著柔軟的柿子皮喂她,一不小心就蹭滿手的汁液。 她生病的時候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