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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過茶碗,握在掌心里暖手。茶湯是淡褐色的,不知是不是摻了蜜橘紅棗,有一絲淡淡的香甜。 他帶她來這里做什么? 霍明錦手里拿了把匕首,在栗子上劃十字,然后把栗子丟進火盆里烤。這樣烤很容易烤焦,但他眼疾手快,動作很靈活,不怕燙似的,徒手從炭火中抓起快烤好的栗子,丟到一旁備著的蓮瓣碗里,“以往我一個人在這里守歲,總是枯坐到天亮。” 他抬頭望著案前靜靜燃燒的長明燈,“那是為我以前的部下供的?!?/br> 傅云英放下茶碗,拿起蓮瓣碗里的栗子,一顆顆剝開,栗子剛從火盆里拿出來,有點燙,她剝得很慢。 她聽人說過,他的部下死在海上,尸首運不回來,只能埋在海島上。朝廷認為人都死了,不必為他們再浪費人力財力物力,不愿料理這事,他自己托人出海將部下們的骨灰遷回中原安葬,找到每個人當(dāng)年入伍的軍籍記錄,確保每個士兵都能落葉歸根。 沙場上他是冷面無情的少年將軍,下了戰(zhàn)場,他關(guān)愛部下,所以當(dāng)年他十幾歲扛起統(tǒng)領(lǐng)霍家軍的重任時,無人不心悅臣服。 可惜霍家軍的精銳已經(jīng)全軍覆沒了。 霍明錦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傅云英臉上,直勾勾地盯著她,“我從記事起就在戰(zhàn)場上長大,見過太多生死,昨天大家還坐在一起吃酒喝rou,第二天可能就生死兩隔……你覺得我還會在乎那些繁文縟節(jié)嗎?” 他頓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把她指間還沒剝完的栗子撇到一邊,低頭,滾熱的吻落在她纖長的指尖上。 這個吻并沒有多少情、欲的味道,卻讓她渾身一震,十指連心,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吻仿佛落進她心底。 這種酥麻感很陌生,有點像在長江渡口眺望岸邊拍岸驚濤,巨浪滔天,震耳欲聾,像是要把巨大的樓船也卷進去,膽子再大的人,也不由得油然生起一種敬畏之心。 傅云英心口猛地一跳,幾乎有種要戰(zhàn)栗的感覺。 霍明錦知道她想躲,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吻了幾下,低笑了一聲,抬起頭,“是甜的?!?/br> 她剛剛剝栗子,手指蹭了些熟透的栗子rou,其實是不甜的,但他卻覺得比蜜還甜。 傅云英不知道該說什么,被他吻過的地方還又酥又麻。 霍明錦接著道:“我以前就說過,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不會把你束縛在內(nèi)院里。只要你像現(xiàn)在這樣,愿意陪著我就夠了?!?/br> 他沒有逼她表態(tài),說完這句話,松開手,翻出剛才埋的芋頭,丟到地上摁了幾下,“熟透了,想不想吃?” 傅云英看他一眼,垂下眼簾。 確實,如果他只是想要一個聽話乖巧的妻子,認出她的時候直接把她搶到身邊就夠了,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用不著這么大費周章。 霍明錦嘴角微微勾起,低頭剝香芋。 她穿男裝,沒有涂脂抹粉,仍是清麗而又明艷的,火光映照中,只微微一個眼簾低垂的動作,竟有種說不出的千嬌百媚。 當(dāng)然這都是因為他心懷鬼胎的緣故,她要是知道現(xiàn)在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早就嚇跑了。 逼得太緊,以她的脾氣,只會拒絕得越?jīng)Q絕。她吃過苦,愛笑天真的嬌小姐變成理智冷清的大理寺司直,能為他躊躇為難,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兩人沒再提起之前的話題,淡淡說一些過年的習(xí)俗規(guī)矩,不知不覺吃完一簍干果。 山里很安靜,窗戶開了一條縫隙通風(fēng),炭火燃燒的聲音和屋外的落雪聲夾雜在一起,咝咝啦啦,緩慢而從容。 傅云英眼皮沉重,打起瞌睡。腦袋一點一點,落入一個溫暖而略有些硬實的所在,她有些迷糊,恍惚中以為回到家中,摸索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合眼睡去。 霍明錦小心翼翼調(diào)整坐姿,讓她可以更舒服地睡在自己膝上。抖開自己的云狐斗篷蓋住她,輕輕攏緊,手落在她鬢發(fā)邊,松開網(wǎng)巾環(huán)扣,戴著網(wǎng)巾睡,明早起來頭會疼的。 她睡著時沒有那么深刻的防備疏冷感,濃睫罩下淡淡的陰影,火光中,雙頰生暈,像抹了胭脂。 一雙唇潤澤而飽滿,似艷陽三月枝頭怒放的花朵,嬌艷欲滴。 他不禁俯身,想一親芳澤。 就快要嘗到滋味了,聽她呼吸綿長而平穩(wěn),他停了下來,目光在朱唇上流連了片刻,吻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他看著她的睡顏,目不轉(zhuǎn)睛。 炭火燒了一整夜。 翌日早上,傅云英伴著清脆的鳥鳴聲醒來,先發(fā)了一會兒怔,坐起身子,砰地一聲,碰到誰的下巴。 霍明錦被她的動作碰醒了,捂著下巴悶哼了一聲。 門前地上一片雪亮,光從外面漏進窗格子里,落下的影子也是方格的形狀。 天亮了。 她竟然錯過子時了。 子時所有鐘樓和寺廟都要敲鐘,鐘聲此起彼伏,能傳遍整個都城,她睡眠向來淺,怎么沒醒? 傅云英意識回籠,低頭看身上蓋的斗篷。 “過年了?!?/br> 低沉的聲線在耳畔響起,帶著隱隱的笑意,霍明錦揉了揉紅了一片的下巴,刀刻般的臉,神情溫和,低頭從袖子里拿了個紅包出來,“四季如意,長命百歲。” 傅云英剛醒,反應(yīng)還有點遲鈍,醒過神來,不由失笑。 霍明錦給她紅包? 她可沒有準備回禮。 仿佛能看懂她在想什么,霍明錦把紅包塞到她手里,溫和道:“你陪我守歲,就是給我拜年了?!?/br> 最好以后年年都陪著他。 案前的長明燈還在熊熊燃燒。 傅云英收了紅包,看一眼籠在窗外的斑駁樹影,“我得回去了?!?/br> 霍明錦嗯一聲,扶她站起來,“我讓李昌送你回城。” …… 李昌看到傅云英長腿一抬,利落地跨上馬背,目瞪口呆。 二爺正當(dāng)壯年,身強體壯,龍精虎猛,按理來說這傅小公子今早應(yīng)該爬不起床才對,結(jié)果人家神清氣爽、英氣勃勃,不僅跟沒事人一樣,還能騎馬走山路,說明昨晚二爺沒折騰他。 李昌嘆息一聲,有些后悔,早知道昨晚就該偷偷把那些大補之物加在飯菜里。 …… 回到家中,管家出來迎傅云英,笑著道:“昨晚守了一夜,都睡下了,還沒起?!?/br> 傅云章昨晚看了一夜的書,書房的燈一直沒熄。 袁三睡醒起來,一個人閑著無聊,又不敢去打擾傅云章,干脆和仆人們一起玩牌,玩到天亮才回房睡。 兩人這會兒還在睡,今年不用串門拜年,用不著早起。 傅云英先回房洗漱,換了身寶藍色錦袍,霍明錦送的紅包掉了出來,她拾起來放到一邊,想了想,打開看了一下。 還好不是銀票,只是一串壓歲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