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匙,看沒人伺候傅云英,皺眉問:“怎么沒有云哥的?” 管家拍一下腦袋,俯身賠罪,“瞧小的這記性……” 又是一通忙亂,侍女俯視傅云英洗手,一碗酥酪送到她面前。 她并不餓,還是拿起匙子吃,病中的人胃口不好,有人在一旁陪著能多吃點(diǎn)。 朱和昶吃了酥酪和山楂糖,有些意猶未盡,管家趁機(jī)吩咐灶房把燕窩湯送過來,他足足喝了兩碗。 管家怕他不消化,沒敢讓他多吃。 朱和昶吃飽喝足,想下地走走。 傅云英看他不要侍女伺候,只得站起身攙扶他起床。 侍女把衣裳送了過來。 他看一眼房里密密匝匝圍著的簾子,苦笑道:“不必穿了,反正不能出去。” 周圍幾個侍女臉色一變,眼神像刀子一樣刺向送衣裳的侍女。 那侍女手腳發(fā)麻,頃刻間汗?jié)裰刂匾律?,又怕又羞,含愧退出去?/br> 朱和昶病中說話細(xì)聲細(xì)氣的,言語溫和,和平時(shí)那個總是喜氣洋洋的傻小子判若兩人。 傅云英正怔怔想著心事,忽然聽到朱和昶感嘆了一句,“云哥,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diǎn)可憐?” 她扶著朱和昶往隔壁雅間走,他渾身無力,大半個人壓在她身上,這么高的個子,卻沒什么分量。 “倒不是可憐,生病的人身上難受,心里也不好過,所以才對你好一點(diǎn)?!?/br> 她說,最后又補(bǔ)了一句,“你可是世子,誰說你可憐?” 他要是可憐,那其他人不必活了。 朱和昶哈哈笑了幾聲,剛喝了燕窩湯,嘴唇仍然發(fā)烏,“我也是這么想的,我覺得自己很幸運(yùn)。我雖然從小就生病,沒法出門看外邊的景色,可我爹是王爺,我是世子,王府里除了我爹就是我最大,誰都不敢欺負(fù)我,從小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輩子錦衣玉食,吃穿不愁,我有花不完的錢,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他忽然發(fā)了一通感慨,然后撇撇嘴,低下頭,湊到傅云英耳邊,做賊似的,小聲說:“不過這話不能當(dāng)著我爹的面說,他整天傷春悲秋,說他很可憐。他嫌王府太憋悶了,總想到外面去瞧瞧,其實(shí)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傅云英沒說話。 王不見王,各地藩王只能在自己屬地范圍內(nèi)活動,楚王終身不能離開武昌府,最遠(yuǎn)只能在周圍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郊外逛一逛。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宗室親王的富貴榮華足矣讓他們心甘情愿守在一個地方過日子。但楚王不是那樣的人,他向往更廣闊的的天地,可惜他自出生起就注定一生不得自由。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朱和昶倒是很想得開,他身為世子,擁有別人做夢都求不來的華衣美食和可供他以及他的子孫縱情揮霍的財(cái)富,他心滿意足,即使他曾好幾年幽居一室,幾次死里逃生。 “我病了,這么多人照顧我,我一點(diǎn)都不難受,就是總躺著,心里不大痛快。” 朱和昶感嘆完,開始耍賴,“云哥,不如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叫王府的幕僚們幫你寫書,然后署名寫你,他們比書院的教授還厲害。” 即使知道他在開玩笑,傅云英還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 朱和昶嘿嘿笑。 兩人在棋桌旁坐下,傅云英陪朱和昶打雙陸,玩了一個多時(shí)辰,基本是傅云英和房里伺候的婢女玩,朱和昶靠在大迎枕上看熱鬧,給她加油鼓勁,用自己的世子身份威逼婢女故意放水。 玩著玩著,婢女們說笑的聲音越來越低,傅云英抬起頭,發(fā)現(xiàn)朱和昶抱著一只手鼓睡著了。 他睡得很熟,發(fā)出低低的鼾聲,臉色好像比剛才好了些。 傅云英給其他人使眼色,婢女們會意,收拾走棋盤,搬來被褥和枕頭。 她告辭出來,正要走,守在門邊的管家忙走上前,“傅少爺,王爺想見您?!?/br> …… 如果不是府中婢女、侍者環(huán)伺左右,傅云英根本認(rèn)不出那個在桃樹底下扛著鋤頭揮汗如雨的花農(nóng)是楚王本人。 他頭戴青布包頭,穿窄袖短褐衣,窄腿褲,光腳穿草鞋,佝僂著腰,不知道在樹底下挖什么,周圍的侍者眼觀鼻鼻觀心,沉默肅立,一聲咳嗽不聞。 管家領(lǐng)著傅云英走進(jìn)院子,垂手站在花圃外邊等著。 楚王一個人忙活了半天,站起身,捶捶腰,用肩上搭的巾帕擦汗,余光掃到傅云英,笑了笑,丟開鋤頭,大踏步走過來,“寶兒怎么樣了?” “世子睡下了?!惫芗倚χ鹪?,“剛才世子用了兩碗燕窩羹,傅少爺陪世子玩了一會兒?!?/br> 楚王點(diǎn)點(diǎn)頭,揮手讓旁邊的人把一張寫滿名字的紅紙拿給傅云英,“本王記得你有位堂兄參加了此次會試,這是貢士名單,你看看。” 傅云英愣了一下,接過紅紙,飛快掃一眼,找到傅云章的名字,臉上浮起笑容,頰邊漾出淺淺的笑渦。 二哥果然榜上有名。 “多謝王爺?!?/br> 民間書信往來不方便,等賀喜的家書送回湖廣,已經(jīng)是炎炎夏季,楚王神通廣大,消息比她靈通多了。 楚王揮揮手,“這對本王來說不過是順手的事,你是寶兒的朋友,只要寶兒高興就行?!?/br> 言下之意,暗示她必須哄朱和昶開心,這是他們之間的交易。 這對蒙在鼓里的朱和昶并不公平,他只是想要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不過想想朱和昶曾經(jīng)試圖拿錢買她這個好兄弟,父子倆其實(shí)做的是一樣的事情。 傅云英覺得,如果哪一天朱和昶發(fā)現(xiàn)楚王私底下要求她忠于他,不僅不會勃然大怒,說不定還會感謝楚王。 …… 她帶著貢士名單回到書院,先給孔秀才寫信,喜報(bào)還沒傳回來,楚王大概是湖廣第一個知道傅云章考中貢士的人。 各處都要提前打點(diǎn)好,要預(yù)備酒席,要給傅云章平時(shí)交好的人家報(bào)喜…… 信寫到一半,她握筆的動作忽然停下來,遲疑了一下。 要不要現(xiàn)在就告訴陳老太太? 二哥成了貢士,而且還名列前茅,進(jìn)士肯定是板上釘釘?shù)模蠢響?yīng)該把這個喜訊告知二哥的母親……可她總覺得不大妥當(dāng)。 思忖片刻后,她讓孔秀才自己斟酌著辦,所有事情可以提前備好,但先不要把喜訊透漏給其他人知道,免得惹出禍端。 …… 信送出去后的第三天,傅四老爺來了武昌府。 他沒去鋪?zhàn)?,下船之后徑直趕往江城書院。 學(xué)生在上課,今天剛好輪到傅云英講解一道截搭題,她站在講堂前,明明個子比許多學(xué)生要矮得多,但氣勢十足,說話的聲音并不響亮,不過吐字清晰,語速不快不慢,每個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傅四老爺站在外邊長廊往里看,見她把一群桀驁不馴的半大少年管得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