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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整個楚王府都把世子當(dāng)成菩薩一樣供著。世子長于婦人之手,八歲之前幾乎沒下過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難免身嬌體弱,時常染病。 傅云章謝過知客,領(lǐng)著傅云英去拜見觀內(nèi)另一位老道,請老道為傅云英看脈。 道長們常常伺候武昌府的權(quán)貴,別的不會,煉丹和望聞問切是他們的拿手絕活。 傅云章不厭其煩,一次次和老道確認她沒有患病,傅云英百思不得其解,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來了。 然而傅云章的關(guān)心并不是作假,他好像真的只是擔(dān)心她和上次那樣病倒。 她不得不一次次保證,“二哥,如果我生病了……不,如果我不舒服,一定會馬上告訴丫頭的。上一次真的只是疏忽而已?!?/br> 傅云章嘴角微勾,抬眸凝望長廊前籠下的幽暗樹影,怔怔出了會兒神。 啪嗒一聲,梅花樁上的小道士不慎摔倒在泥地上,摔了個狗啃泥。院子里的道士們指著他笑罵,哈哈笑成一團,他們雖然自小修道,但年紀(jì)不大,除了打扮衣著,和外面那些少年郎沒什么不同。 傅云章笑了笑,拉起傅云英的手,牽著她走出道觀。 ※ 回去仍然是坐船。 出發(fā)的時候和傅云章交好的書生們趕到渡口送他,幾人正站在一家酒肆前依依惜別,十幾個頭束網(wǎng)巾、身著短袍的家丁沖著他們直奔過來,放下七八只盛滿果酒、土產(chǎn)的大抬盒。然后讓出一條道路,一名身著墨色直裰,腰束絲絳,手持灑金折扇的富家公子走了出來,含笑和傅云章拱手。 渡口人來人往,周圍的人認出來人是鐘大郎,發(fā)出一陣陣抽氣聲。 鐘大郎絲毫不理會竊竊私語的人群,笑著和傅云章約定下次文會上再聚。 傅云章淡淡應(yīng)下邀約。 傅四老爺安頓好南邊來的繅絲工匠,先帶著傅月幾人上了船,聽家仆說鐘大郎來了,忙下船過去寒暄。 傅月、傅桂站在甲板上,借著地利之便好奇地往下張望。 傅云啟和傅云泰在一旁哼哼唧唧抱怨鐘大郎。 “鐘家大公子生得挺體面的,沒想到卻是那樣的人。”傅月小聲說。 傅桂一手搭在額前,對著人群的方向道:“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都是這樣的。他不是給咱們家賠禮了嗎?我覺得他不壞?!?/br> 傅云啟和傅云泰對望一眼,同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等傅四老爺和傅云章登船,岸上還傳來鐘大郎說話的聲音。 富家公子蠻橫不講理,打死人命也不覺得什么。但他們真想和誰結(jié)交時,示好的手段層出不窮,而且絕不會有威逼之態(tài),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不說,還會不由自主地覺得受寵若驚,如果不應(yīng)下對方的盛情,就好像天理難容很對不住他似的。 比如傅四老爺就對鐘大郎刮目相看。夜里傅家的船停靠渡口,叔侄兄弟姐妹幾人圍坐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頻頻提起鐘大郎的名字,說他果然如傳說中的一樣是個性情中人,值得結(jié)交。 吃過飯,傅云英回到船艙,芳歲打來熱水服侍她梳洗。 夜色濃稠,無月無星,江上涼風(fēng)陣陣,關(guān)上門窗依然有風(fēng)從縫隙涌進房里,吹得燭火不?;蝿?。 傅云英坐在燈下看書,燭火晃得太厲害,不一會兒她覺得眼睛泛酸,揉揉眼眶,起身預(yù)備就寢。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紊亂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不少人同時上下跑動,到處都是沸騰的嘈雜人語。 第44章 自救 傅云英擎著燈走到里間,掀開羅帳,叫醒熟睡的傅月和傅桂。 不一會兒傅四老爺親自找了過來,披頭散發(fā),衣襟大敞,手里提了只竹絲燈籠,趿拉著蒲鞋叩開艙門,讓姐妹幾人隨他一起下船去渡口住一晚。 半夜被叫起,渡口幾條船都燈火通明,處處回蕩著催促嘶吼聲,船上氣氛緊張,傅月和傅桂有些害怕,匆匆收拾了隨身的物件,緊跟著傅四老爺走出船艙。傅云啟和傅云泰哈欠連天,跟在王叔身后和幾人在舢板處匯合。那邊傅云章也過來了,附耳和傅四老爺小聲交談幾句,神情并不見慌張,幾人一齊下了船。 渡口有數(shù)座吊腳樓,專門做南來北往商旅的生意,供茶供飯,也提供住宿。傅四老爺嫌棄客店腌臜,加上天不亮就要開船回黃州縣,夜里從不下船,現(xiàn)在卻不得不在吊腳樓的客房將就一晚。 吊腳樓大堂亂糟糟的,被官兵趕下船的商旅們一窩蜂沖進竹樓。人太多,幾家吊腳樓住不下,老板和商旅們商量,客房讓給女眷們休息,男人們在大堂打地鋪。 商旅們常常在外行走的,風(fēng)餐露宿是家常便飯,何況天氣涼爽,并不計較打地鋪,先把女眷們安頓好了,回到大堂討論剛才的事。 店里的小伙計披衣起身,煮茶招待驚魂未定的女眷們。 熱水送到門前,芳歲開門接過大銅壺,聽到外面有個聲音道:“聽說水馬驛的船被賊人盜走了,官府正在追捕賊人。這才把我們?nèi)s下船?!?/br> 一人質(zhì)疑道:“水馬驛的船誰敢偷?” 大堂響起吃吃笑聲,“江上的盜匪連押送漕糧的官船都敢劫,還有什么不敢偷的?這里偏僻,水馬驛的船夫全在花樓里吃酒,春宵一刻值千金,三五日不回去,水馬驛只有幾個老天拔地的老者守著,不偷他們偷誰?” 朱炎抓了把賞錢給伙計,給幾位小娘子沏茶。傅月和傅桂吃了茶睡下,到底年紀(jì)小,雖然心里七上八下的,挨著枕頭,很快又睡熟了。 傅云英洗漱后爬上床,剛躺好,聽到哐啷一聲響,隨即傳來夾雜著恐懼的驚呼聲,外面大堂的門被人踹開了。 她睜開眼睛,側(cè)頭看傅月和傅桂睡得正香,沒有出聲,攏好散下來的長發(fā),撥開蚊帳下床。 芳歲和朱炎在床邊打地鋪睡,兩人累了一天,睡得死沉,微微打鼾。 她輕手輕腳走到門邊,透過窗紙往外看。 外面點了燈,依稀能看清樓下光景,槅扇正對著大堂一角,商旅們蹲坐在角落里左顧右盼,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能看出他們非常不安。 幾個穿甲衣、戴斗笠的高大男人站在他們身后,手里的彎刀刀刃折射出一道道冰冷的噬人光芒。 火把熊熊燃燒,大堂擠滿人,但沒人說話,躍動的火光照亮商旅們焦黃的臉。 傅云英猶豫要不要叫醒傅月她們,這時,忽然有人輕笑一聲,道:“我等奉命緝拿盜賊,爾等不必驚慌?!?/br> 隨著他的聲音,腳步聲驟起,更多的人涌進大堂。 這些人手執(zhí)彎刀,個個人高馬大,戴黑色大帽,穿窄袖襕袍,外罩青布對襟長身甲,腰間系結(jié)帶。 雖然隔得遠,但傅云英分明聽到大堂不同方向同時響起壓抑的抽氣聲。 那些并不是普通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