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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攏共只有英姐這么一個寶貝閨女,我看他們舍不得把英姐嫁到勛貴家受累,就算沒有崔家這門親,他們也不會點頭的。你別惦記她了,何苦為了一門不相匹配的婚事不自在?!?/br> “我不會讓她受累的?!被裘麇\硬邦邦道。 安國公老夫人怔了怔,笑得前仰后合,“你果真喜歡魏家那個小姑娘?”難道向來只知道舞刀弄槍的孫子真的開竅了?那么多標(biāo)致大方的表姐妹他不喜歡,怎么偏偏就看中英姐了呢? 霍明錦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安國公老夫人忍笑道:“也罷,事情也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奶奶有辦法讓魏家點頭?!?/br> 霍明錦不知道祖母想了個什么辦法,當(dāng)時不知道,以后……更沒有機會知道。 安國公老夫人年事已高,一場小小的風(fēng)寒感冒,家里人以為不是什么大事,照例請?zhí)t(yī)來為老夫人寫藥方子,太醫(yī)請過脈案后,卻搖頭嘆息。 半個月后老夫人去世。他為祖母守孝,還沒過頭七,韃靼人犯邊的消息傳來,他披上甲衣跟隨父兄遠赴西北,這一去就是幾年。 那幾年發(fā)生了太多事。 起先他們勝多敗少,后來不知不覺被韃靼人引進陷阱里,父親和堂兄們誤中圈套而死,主將身亡,數(shù)萬大軍頃刻間亂成散沙,兵敗如山倒。死的人越來越多,他那時只有十幾歲,臨危受命,獨撐危局,扛起帥旗的那一刻,一瞬間蒼老成熟。顧不上收殮慘死的父兄們,他當(dāng)機立斷,一人一騎沖到陣前,率領(lǐng)大軍退回城內(nèi)。 韃靼人兵臨城下,日夜激將辱罵,譏笑他們是縮頭烏龜。將士們?nèi)呵榧^,他喝令眾人,不許任何人輕舉妄動。 到后來,韃靼人把他父親和堂兄們的尸首帶到城墻下,當(dāng)著他的面凌虐。 兵士們嚎啕大哭,喊著父親和堂兄們的名字,要求他帶兵迎戰(zhàn)。幾個副將聲聲血淚,大罵他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不配為霍家男兒。 他不為所動,站在城墻上俯視韃靼人,眼睜睜看著父親和幾位堂兄的尸首被韃靼人縱馬踏成rou泥。 等援軍趕到,已經(jīng)是幾個月后了。 等他報了殺父殺兄之仇返回京師的時候,老夫人的丫頭告訴他,魏家小娘子要嫁人了。 那一剎那,恍如隔世。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魏家會婉拒霍家的求親,鐘鳴鼎食又如何,她是魏選廉的掌上明珠,自小嬌養(yǎng)長大,應(yīng)該嫁給一個溫文爾雅的相公,過歲月靜好的平淡生活,而不是和霍家的媳婦們一樣,隨時預(yù)備著為夫守寡。 那年端午,他被舊友拉到定國公府吃酒,無意間見到闊別已久的她。她哥哥娶了定國公家的庶孫女,她陪嫂子回娘家省親。 她長大了,眉眼依稀還是以前的模樣,但不像小時候那樣愛笑了。明眸皓齒,頭發(fā)烏黑,舉止溫柔賢淑。 他叫出她的小名,她抬眼看他,又彎又細的雙眉微微擰起,終于認出他來,客氣而生疏,喚他“明錦哥”。 自從安國公老夫人去世,他跟隨父兄出征,霍家和魏家就斷了交情。 幼時她笑著叫他“明錦哥哥”,拉著他的手帶他去看她親手種下的紫茉莉,他走的時候她送他到垂花門前,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和他告別,“下回來玩??!” 如今她快及笄了,以前的種種,應(yīng)該早就忘了。 …… …… “二爺?!贝撏夂鋈豁懫痣S從的呼喚,“二爺,到了。” 霍明錦睜開眼睛,劍眉軒昂入鬢,連日旅途勞頓,輪廓分明的臉蓄滿胡茬。 他踏上舷梯,登上甲板,渡口人流如織,人聲鼎沸。 ※ 竹樓里很熱鬧,歡聲笑語不絕。婦人們錦衣華服,珠翠金銀滿頭,男人們衣著體面,戴儒巾,系絲絳,穿著打扮一看就和平民不同。 丫頭、婆子環(huán)伺左右,一眼望去,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 芳歲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手心潮出汗,小聲問蓮殼,“二少爺說的貴人是誰?” 蓮殼指指被眾人簇擁在最當(dāng)中爭相奉承巴結(jié)的一名男子,“就是他?!?/br> 傅云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人太多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隱隱約約只能看到袍服一角。 剛好擋在男人身前的侍女離開,露出一抹雪白銀光,原來眾星捧月坐在最當(dāng)中的是一位年紀(jì)六十多歲的老人,穿一件銀紅松江細布道袍,鶴發(fā)童顏,身材矮小,和人說話的時候笑瞇瞇的。 “那是趙大官人,都管他叫趙師爺。”蓮殼小聲說,“他們家可厲害了,出了好多好多舉人,進士也有幾個,他們家的閨女更了不得,是首輔沈大人的發(fā)妻。” 傅云英腳步一頓,竟然是閣老夫人趙氏的娘家人。 崔南軒是沈介溪的學(xué)生,她常隨他一起去沈府赴宴,這位閣老夫人未出閣時據(jù)說是位大才女,不過閨閣文字從未流傳出來,所以大家只當(dāng)是別人為了討好沈介溪瞎編的溢美之詞。畢竟趙氏從未表現(xiàn)出她曾讀過書的樣子。 她卻知道趙氏確實才華滿腹,她陪趙氏看戲的時候,聽她隨口指出唱詞不順口的地方,稍加修改,唱詞立刻變得抑揚頓挫,朗朗上口。 趙家是沈家的姻親…… 她想掉頭回去。 “怎么,怕了?”一道帶笑的清朗嗓音在她背后響起,傅云章緩步登上竹樓,垂眸看她,聲音柔和了點,“別怕,老師人很和氣,待會兒你寫幾個字給他看?!?/br> 傅云英抿抿唇,想了想,點點頭。她能猜到傅云章的打算,知縣、主簿等人都在討好趙師爺,說明此人的身份絕不只是師爺這么簡單。如果趙師爺當(dāng)眾夸獎她,那么至少在黃州縣,以后沒人會對她指指點點。 不管是榮王的親眷、定國公一家,還是魏家,說到底都是皇權(quán)爭斗的犧牲品,魏家的傾覆和趙家人沒有關(guān)系。她用不著如此害怕。 傅云英定定神,跟著傅云章一起走進布置得富麗堂皇的雅間。 傅云章風(fēng)采出眾,甫一現(xiàn)身,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看了過來。 人群里傳出各家小娘子刻意壓低的哄笑聲。羞澀的小姑娘們躲在屏風(fēng)后面偷看傅云章,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小娘子借故站起身,假裝和長輩說話,其實注意力全放在傅云章身上。 傅云章對這種萬眾矚目的狀況習(xí)以為常,目不斜視,面容溫和而冷淡,迤迤然走到白發(fā)老者跟前,“老師,這是我族中的一位meimei?!?/br> 傅云英應(yīng)聲朝趙師爺揖禮。 趙師爺撩起眼簾細細打量傅云英幾眼,含笑道,“你既然特意帶她來見我,想必一定有過人之處。” 傅云章道:“這是自然?!?/br> 蓮殼把準(zhǔn)備好的筆墨文具送上前,趙師爺指指面前的條案,“寫幾個字我看看?!?/br> 屋里的人面露詫異之色,看傅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