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一下哽住。

    當真想了想，她受不了。

    但她立馬打消這個念頭，林錦承瘋言瘋語的什么話說不出來，不能和他當真，便反駁：“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他濕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隨后擠出一個獰笑，“華澍和他都姓沈，你真以為只是巧合？”

    這一句把李不琢堵得結(jié)結(jié)實實。

    過去她問了無數(shù)遍，沈初覺只說有了合適的機會就告訴她，然而林錦承，從一開始就知道。

    見她哆嗦著嘴一聲不吭，似乎氣得不行，林錦承不由得暗暗慶幸。他一步步踱到她跟前，撩起一束她內(nèi)扣的發(fā)尾，說：“我一直覺得我們很般配，即使你走了那么多年，我也沒有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真的，她們都不如你……”

    他頓了頓，抿出一個曖昧的笑，視線探進她上身的白T。明亮燈光下，能隱約看出T恤底下內(nèi)衣的紋案。

    “沈家那種高門大戶你別妄想了，跟著我，至少在澍城，沒人敢動你?！?/br>
    見李不琢沒反應(yīng)，林錦承捏起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對視。

    其實聽他剛才一番話，李不琢內(nèi)心反而更加凄楚。

    這算什么？

    敢情他不過是條不甘心嘴邊的獵物被別人叼走的豺狼，想不通他占盡先機，為什么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拐外抹角打聽到她和沈初覺在一起，這才匆匆跑來表明心跡。

    甚至不惜暴露沈初覺要他隱瞞的家事，分明就是敲竹杠！

    李不琢的腦子從沒這么清醒過，她粲然一笑，夸贊：“好精彩的心路歷程，可惜我一點也不感興趣。你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我連照片的影子也沒看到，有點喧賓奪主哦。”

    林錦承手上一僵，換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不信他說了這么多，她還絲毫不為所動。

    李不琢當然也看出來了，眼里漸漸蓄起笑意。

    蜜色的笑意太盛，眼角眉梢蓋不住，從唇邊淌出一點，像只修了千年道行的狐貍。

    揮開捏住她下巴的手，她反客為主地搭上林錦承的肩。她手指纖長軟白，殷紅的蔻丹奪目，摩挲著衣料繞到他頸后，揪住他的襯衣后領(lǐng)，然后踮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畢竟我和他，沒什么事情不能在床.上解決。你知道這叫什么嗎？弄玉吹簫，莫不靜好。算了，我換簡單點的說，這叫赤情男女相見歡?！?/br>
    林錦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這么盛氣不羈的人，眼里流露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頹喪，好像香煙燒到盡頭刮來一陣風(fēng)，火光倏而一閃，隨掉落的煙灰消散。

    *

    晚上八點多，李不琢在走廊上意外碰到喻融。

    那時她吃過晚飯，一群人正借著酒勁相互砸蛋糕。李不琢當然不在他們之列，她一心只想問照片的事，偏偏林錦承下午離開后就一直躲著她，甚至鉆進人群中，甘愿被砸。

    李不琢沒轍，走到外面給沈初覺打電話：

    “還好，他沒對我怎么樣?！?/br>
    “別人哪敢招惹我……”

    “你別笑，等我回去，還有話要問你。我現(xiàn)在不想跟他磨蹭了，搞不好我又被他耍了。我會盡快解決?！?/br>
    她掛了線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走到一面落地窗前。

    窗外大雨壓境，激電驚雷。急重的雨點敲打玻璃，噼啪作響。李不琢憂心忡忡地臉貼上去，瞪大了眼睛張望。

    雨水拿出了潑天的氣勢，連燈火都看起來飄飄搖搖。

    等下該怎么回去？剛才電話里撒個嬌，讓沈初覺來接就好了，愁。

    她眼角的余光驀然掃過窗戶上晃動的影子，迅速回頭。

    居然是喻融。

    他看上去愈發(fā)富態(tài)了，想必林錦承對他十分看重。既然已經(jīng)不與他為伍，李不琢索性就不再客氣，禮貌又疏離地道一聲：“喻先生，晚上好?！?/br>
    這一聲反倒逗笑了喻融，他腆著肚子走近，搖頭說：“孤身闖虎xue，膽子不小嘛?！?/br>
    一想到過去他與沈初覺交好，卻背地里陷他于危險，李不琢面露鄙夷，“是啊，誰能想到喻先生那么有空，讓我碰上了。”

    “我平時不在這上班，偶爾來一次就能碰到你，說明我們很有緣分。”

    要是往常，和他來幾輪話鋒上的切磋未嘗不可，但李不琢被大雨擾亂了心情，只想速戰(zhàn)速決趕緊回家。

    于是她皺皺眉，拋下一句“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轉(zhuǎn)身就要走。

    誰知被喻融拉住，“哎，你急什么，外頭這么大的雨?！?/br>
    李不琢嚇了一大跳，過去喻融再怎么言語上輕薄，動作還是規(guī)矩的。眼下他竟然敢動手，李不琢立即甩開，面孔也板起來，冷冽地說：“喻先生，請你放尊重些?！?/br>
    喻融后退一步，一臉歉意地笑：“不好意思，習(xí)慣了。我是說，外頭這么大的雨，你要不等雨小了再走？這里上上下下都要刷卡或者指紋，你出入不方便，一會兒我送你？”

    他那聲“習(xí)慣了”激起李不琢的惡心，然而沒等她開口，身后傳來一道怒吼：

    “你干什么？！”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見是林錦承，都不做聲。

    他已經(jīng)喝高了，四個字都滲著醉意，全身被蛋糕抹了一遍，滿目白色奶油。他歪歪扭扭地走過來，伸手指向喻融，“我問你他媽.的想干什么？”

    喻融瞇了瞇眼，當即道歉：“對不起，林總，我在問李小姐要不要回家?！?/br>
    “回家？”林錦承頭一歪，轉(zhuǎn)向李不琢，“你拿到照片了嗎？沒拿到回什么家？我跟你說，那些照片精彩得很！”

    李不琢淡然地看著他，知道他在趁著耍酒瘋瀉火，眼里閃過憐憫。

    “你不相信？”林錦承未被奶油覆蓋的皮膚一片緋紅，他勾唇淺笑，靠近李不琢壓低了聲音，“她右半邊屁.股上是不是有一小塊紅色的胎記？我想想……一個小小的圓形？對不對？”

    “林錦承！”李不琢尖叫著伸手去揪他的衣領(lǐng)，卻接連幾下都沒揪住，指尖擦過他的衣襟。

    她聲音在抖，雙手在抖，整個人篩糠似地簌簌發(fā)抖，仿佛泰山崩于前。

    林錦承心滿意足地看她徹底垮掉的臉色，嗓音冰涼：“我本來真的想還給你，可你這么有骨氣，不如自己去要。左轉(zhuǎn)第二扇門是林善培的房間，照片就放在書柜頂層，那上面一點灰也沒有，說不定經(jīng)常拿出來回味呢?！?/br>
    李不琢咬緊了后槽牙，要是燈光再亮些，能看到她太陽xue隱現(xiàn)的青筋。

    心臟像被針扎蟻噬，泛起密密實實的痛。

    但還要繼續(xù)忍受，這個男人還沒說完。他摸了幾下，從褲袋摸出一張門卡，遞給李不琢，帶著笑意的聲音聽來像念咒：

    “聽說林善培當年對你媽動過情，有本事，讓他栽跟頭?！?/br>
    “讓他知道，你們是不好惹的。”

    “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