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要來了，李心歡便暫且把侯府的事照著目前的情況定了下來，安心備起了年夜飯。

    朱蕓等人早已回了南直隸，侯府的年夜飯也就只請了朱素素夫妻。

    朱素素與李拂念僅有一女，年夜飯?jiān)诠脿敿页砸矡o可厚非。

    吃過年夜飯，朱素素同老夫人說了兩句話，房氏被表外孫女送回正院之后，她才同女兒躲進(jìn)房里說起貼己話。

    朱素素關(guān)心最多的還是女兒的身體，從李心歡的回答來看，溫庭容近來表現(xiàn)尚可，她也就不耿耿于懷君子協(xié)議了。

    第78章 有錢

    建成九年, 這是李心歡在永寧侯府過的第一個年。

    京都的年節(jié)氣息更加濃烈, 朱家與溫家門第皆高，來往賓客絡(luò)繹不絕, 李心歡整個正月都忙得腳不沾地, 出了年才清閑一點(diǎn)。

    但也沒有多清閑，年前因?yàn)樘? 去年鋪?zhàn)拥馁~本都沒有查算，出了年，李心歡再不敢懶怠, 讓朱素素引薦一個賬房先生來，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才把侯府去年的賬給核算完。

    至此，她對侯府的財(cái)力狀況也有了大致了解, 她覺得……侯府太有錢了。

    等到溫庭容下衙回來，李心歡表情嚴(yán)肅地把人拖進(jìn)屋，還不等她先問出口，溫庭容便道：“夫人，我升官了?！?/br>
    他在戶部任職, 如今已經(jīng)升到正五品戶部員外郎。是朱齊物舉薦的，群輔和皇帝皆應(yīng)了，只有首輔尹正廉以他年輕為由駁回，好在溫庭容有侯位在身，若非襲爵太晚，直接就能坐上五六品官員的位置了, 用不著一階一階地升。

    溫庭容以為，李心歡會和尋常女子一般替夫君高興，卻沒想到她的夫人拉著他神神秘秘道：“舅舅，你是不是貪.污了？”

    溫庭容皺著劍眉，饒有意味地看著李心歡道：“你以為我賄賂別人才升的官？”

    搖搖頭，李心歡道：“有外祖父作保，你升官是應(yīng)該的，但是這侯府也太有錢了，京城最旺的那條街咱們家的鋪?zhàn)诱剂艘话?，而且我查了賬本，都是新入手的鋪?zhàn)?，侯府怎么會突然變得有錢？”

    永寧侯府去年的用度在兩萬兩左右，把那些田莊店鋪都折算一下，永寧侯府就算再不做生意，這一輩的人吃喝一輩子都不成問題。

    溫庭容忍俊不禁，解釋道：“那些鋪?zhàn)佑行┦遣桓蓛簦俏也闇丶規(guī)讉€臭蟲的時候分家那會兒留下來的。原是贓款，但皇上許我昧下，我就都?xì)w到了侯府名下?；实塾幸馓e我，論人脈我不差，但錢財(cái)也是一處短板，這些鋪?zhàn)訉矶际俏矣脕砩舷禄顒拥??！?/br>
    李心歡這才釋然，訕訕地摸摸鼻子道：“皇上將來不會以此為由倒打一耙吧……”

    溫庭容環(huán)住她道：“自然是會的，就要看扳倒尹正廉之后，皇上對我是什么態(tài)度了?！?/br>
    說到這兒，李心歡開始心慌了，做皇帝近臣無異于與虎謀皮，尹正廉倒臺的那天，離永寧侯府?dāng)÷涞哪侨找膊贿h(yuǎn)了。

    溫庭容看出妻子的擔(dān)憂，安慰道：“皇帝這些年都沒奪回政權(quán)，忌憚我也是應(yīng)該的，但不至于那么快就卸磨殺驢，否則寒了老臣的心，將來新提拔上來的人又怎么會肯死心塌地效忠于他?！?/br>
    所言有理，李心歡深思過后也道：“我想著皇上也不會那么快對你下手，頂多是先釋權(quán)，比如先從我外祖開始，把中立派的人和東黨人分開?！?/br>
    “是也，倒時候……也許你外祖父要丁憂，或是告老還鄉(xiāng)，也就順應(yīng)了皇上的心意，再過幾年，等到皇上培植好了親信，我也試著漸漸退出朝堂?！彼怯屑沂业娜?，便只想靠著爵位俸祿過快活日子，并不想把身家妻兒、榮華富貴全托付到皇權(quán)上。

    這主意與李心歡的心思再契合不過，她又細(xì)問了中立派和東黨人的動作。

    溫庭容不欲多說，政.斗這種東西，也很黑暗骯臟。

    縱然溫庭容不說，李心歡也能觀察得出來，春暖花開的四月，御史魏建來了一趟永寧侯府，與永寧侯在內(nèi)書房密談。

    李心歡親自備了熱茶和瓜果進(jìn)去，這是她頭一次見魏建，微笑問候一聲“久仰大名”。

    魏建也很客氣，略微拱手道謝，單眼皮，但目光如炬，看著真誠懇切，兩撇胡子微動，鬢角整潔，自成氣質(zhì)，使人敬畏。

    擱下東西，李心歡便退了出去。

    自此，年且五十的魏御史那張方方正正的臉總引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李心歡永遠(yuǎn)忘不掉，魏建與溫庭容密談了一整天，直到深夜里，魏御史才離開侯府，回家看了妻兒老小。

    次日，微御史“死諫”的事轟動京都，一直傳到大明全國各地，李心歡也漸漸聽到了風(fēng)聲。

    魏建其人正直清廉，外任的幾年在江浙一帶十分有聲望，入了中央，在京都名聲也很好。

    因是，他在金鑾大殿死諫尹正廉，加之西黨一派貪贓枉法欺壓百姓已久，民怨四起，頓時在民間激起軒然大波，從北直隸開始鬧起，一直蔓延到南直隸，舉國上下幾乎都在罵jian臣尹正廉。

    魏家發(fā)喪之后，稍有點(diǎn)良心的人，無不來吊唁。

    尹正廉畢竟是“罪魁禍?zhǔn)住?，為表“歉意”，竟然親自登門“洗刷罪名”，哪知被魏家幼子轟趕出去。

    與此同時，尹正廉的小舅子草菅人命，逼良為娼等事相繼曝出。

    尹正廉的名聲在民間算是臭了。

    魏建下葬的那天，李心歡在家中閉門抄寫經(jīng)書，誰人都不見。

    第二日，京都大街小巷都在傳唱一篇贊揚(yáng)魏建的文章，五六歲的稚子都會背誦其中錦句“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fēng)，山高水長”，此文落款是“閑云野鶴”。

    溫庭容得到傳抄的一份文章之后立即趕回家中，靜靜地等著李心歡燒完了最后一卷經(jīng)書，才道：“云鶴先生在上，受我一拜?！?/br>
    李心歡起身去扶他，紅著眼睛道：“什么云鶴先生，別打趣我了。”她就是“閑云野鶴”，以他們倆住的院子命名的，也難怪溫庭容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是替魏御史謝過你，此文一出，至少百年以后都不會有人忘記他，也算流芳百世了?！?/br>
    jian臣當(dāng)?shù)?，朝廷烏煙瘴氣，諍臣也有，譬如王恒和魏建這種，所以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他們才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對于這種情cao高潔的人，李心歡想來心存敬畏。

    夫妻二人默契自然，再不去提兩黨相爭的事，夜里歇下的時候，一番溫存過后，李心歡不能安眠，抱著溫庭容喃喃道：“你千萬要小心！”

    風(fēng)波大起，人人自危，緊張的氣氛從朝堂蔓延開來，滲透到高門大戶里的每一個角落。

    李心歡發(fā)現(xiàn)沒多久侯府的護(hù)院又增多了，且這一批新來的護(hù)院訓(xùn)練有素，嚴(yán)肅冷峻，不論白天夜里，都不曾懈怠。是以，她知道要緊關(guān)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