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李府亂成了一鍋粥，心知這會子去了也幫不上忙，也沒人顧得上敷衍他，就沒去湊這個熱鬧，想等老夫人醒了再去探望。千帆堂的消息沒等來，倒是把李心歡給等來了。

    李心歡進了書房，看著兩樣小菜帶一碗米飯，道：“舅舅，我也餓了?！?/br>
    溫庭容示意碧梧去廚房傳飯，他停下筷子，準備待會兒和李心歡一道用飯。

    “你祖母好些沒有？”

    李心歡托腮，一臉愁苦，搖搖頭道：“還不見好，這會子大夫應(yīng)當又來看過了，我下午再去瞧瞧。還有我大嫂，她……”抿了抿唇，孩子的事，她真不忍心開口。

    溫庭容溫聲道：“我知道，我聽說了?！?/br>
    “舅舅也知道了。”

    “嗯。”他看似兩耳不聞窗外事，實則對李家的事都處處留意著。

    兩人靜默了一刻鐘，廚房的飯菜也送來了，碧梧幫忙布了菜，便退了下去。

    一頓飯下來，李心歡并沒有吃多少，溫庭容實在看不過去，往她碗里夾了好些菜，直直地盯著她，逼著她把飯菜吃完。

    李心歡有些怕，便乖乖把飯菜吃下，只是咀嚼的時候很快，沒工夫細細品嘗。

    溫庭容見她眉宇間愁色甚濃，略有些擔(dān)憂，便勸道：“你去我屋里歇會兒吧，過會兒再回去?！?/br>
    李心歡不肯，“堂姐怕是也沒工夫歇著，我怎好留她一個人在那邊。”

    “不礙事，我替你看著時間，就一刻鐘。況且我這里離正院也近，你睡了再去也方便。”話音剛落，溫庭容已經(jīng)起身先去了隔壁內(nèi)室。

    李心歡只好跟上。

    溫庭容夜里蓋的被子還很薄，親自去黃花梨的柜子里找了厚的毯子加上。

    碧梧進來伺候李心歡脫鞋浴足，伺候著小姐躺上去，才端了水盆出去。

    李心歡拉了被子，道：“舅舅夜里只蓋一床？”

    溫庭容把毯子放上去便要走，李心歡帶會兒要脫去外衣，他不便在此處?！澳愫蒙?，到了時候我叫丫鬟來叫你?！?/br>
    還不待他轉(zhuǎn)身離去，右手被人一把抓住，李心歡已經(jīng)縮在被子里，露出個小腦袋，細聲道：“舅舅，我睡不著，太亮了。”

    溫庭容猶豫了一瞬，還是旋身坐在床上，掏出帕子把李心歡眼睛遮住，道：“睡吧。”

    李心歡不肯松開他的手，怯生生地問：“舅舅，您說祖母什么時候會好起來？”祖母很疼她，她很害怕祖母不好。

    長這么大，李心歡還從來沒嘗過家人離開身邊的滋味。

    溫庭容輕拍著她的手背，道：“你醒來她就好了?！?/br>
    他盯著李心歡剝了殼的雞蛋般的臉蛋，嫩白可愛，就是眼睛下面烏青的厲害，方才吃飯的時候他還看見她眼睛里布著血絲。

    李心歡含著希望，天真地問：“您不騙我？”

    “不騙，安心地睡會兒。”

    “您別走?！?/br>
    “好，我不走?！?/br>
    李心歡抓住溫庭容著小手漸漸松了。溫庭容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曉得李心歡約莫是睡著了。

    溫庭容小心地抽回手，刮了刮李心歡的臉蛋，她這副害怕的樣子真是像極了他那時候的心情，他求過母親不要走的，可是施文惠沒有聽。那種絕望的感覺經(jīng)常在夢里折磨他。

    所以他希望老夫人好好的，在李心歡長大之前，千萬都要好好的。

    起身要走的時候，溫庭容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李心歡額頭親了親。以前他父母親忌日的時候，小心歡也只這么安慰他的，親他額頭，親他臉頰。

    溫庭容出去之后吩咐碧梧進屋守著，讓李心歡多睡會，等人醒了就拿茶水伺候，他知道外甥女醒來總會口渴。

    李心歡睡了大半個時辰，等她醒來的時候就見碧梧在旁站著，遞了溫?zé)岬牟杷^來。

    迷迷糊糊地接了茶水喝了兩口，李心歡腦仁疼，許是昨夜睡的太晚，這會子睡太久了的緣故。

    “什么時辰了？”

    碧梧看了更漏報了時辰，李心歡驚呼：“我都快睡了一個時辰？！”

    碧梧見李心歡著急，也急急忙忙地伺候她穿衣，還拿了披風(fēng)過來，叮囑道：“您才將睡的時候只脫了外面的衣裳，仔細外面風(fēng)大要吹病了。這披風(fēng)暖不暖？要不奴婢還是拿羽緞來吧?！?/br>
    生怕李心巧一個人忙不過來，李心歡系好了披風(fēng)便要出去，道：“我不冷，你替我去稟了舅舅吧，我這會兒要去議事廳了?！?/br>
    碧梧勸不住，便只能應(yīng)了，送了李心歡出去，就去告訴了溫庭容一聲。

    李心歡到了議事廳，李心巧正和婆子說著話，眉頭皺得很深，尚且稚嫩的臉蛋愁色很濃。

    李心歡過去道：“三姐中午歇了沒有？”

    李心巧合上冊子，看著李心歡笑道：“你來了？我就猜到你睡覺去了，快來幫我看看……”說著便打了個哈切。

    李心歡勸道：“jiejie去睡會兒吧，這里我來看著，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我就先放下來，等你來了再一起商議，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李心巧的雙目也是通紅，想必夜里也沒有睡好，她掩著口鼻又打了個哈切，點著頭應(yīng)了，卻也沒有走遠，就在梢間里叫丫鬟拿了絨毯來，蓋著瞇了一會兒。

    李心歡示意下面的人都輕聲些，別把里面的那位吵醒了。

    李家混亂的日子持續(xù)了三天，第三天后，朱蕓終于清醒過來，謝遠黛也大幅度好轉(zhuǎn)，留在李家的兩個大夫也都離去了，闔府上下恢復(fù)往常般的秩序。

    老夫人病一好，吳美卿和朱素素兩個身上的擔(dān)子都輕了，千帆堂的事都交給了羅mama和鄭mama，她們妯娌兩個終于好生休息了一天，只在得空的時候去正院里瞧瞧朱蕓藥吃的怎么樣，精神好不好就是了。

    李心歡和李心巧兩個也松了口氣，在老夫人醒來的第二天才去探望她。

    朱蕓躺在內(nèi)室的框床上，頭戴杜織綢福祿壽喜抹額，眼珠子泛黃，眼神也不比原先光亮，但是見了兩個孫女，心情立即好了起來。

    朱蕓躺在床上，沖兩個丫頭招招手，又對羅mama道：“羅墩，扶我起來。躺了這么久，身子骨都要僵了。”

    羅mama抽了一對軟軟的迎枕墊在朱蕓腰后，“您別熬久了，說會子話就歇著吧。”

    朱蕓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你先出去吧?！?/br>
    這下子，屋里就只剩下祖孫三人。

    李心歡和李心巧兩個見了祖母這般虛弱，心如針扎，俱都紅了眼眶。

    朱蕓笑著安慰兩人道：“祖母不是好好的么，別哭，乖，不哭。”顫抖的一雙手陌上細嫩的臉蛋，她替兩個孫女拭淚。

    李心巧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堅強道：“祖母好好的，我不哭，我不能哭?！?/br>
    李心歡也立即收了眼淚，跟著道：“我也不哭?！?/br>
    朱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