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里念經(jīng)，把菩薩拜了又拜，等到天亮?xí)r分才往千帆堂去。

    吳美卿帶著女兒趕到?jīng)]多久，朱素素帶著李心歡也來了。姐妹兩個坐在一處，小手拉著小手，給彼此安慰。溫庭容隨后也來了，坐在屋里靜靜地喝茶，把自己置身事外。

    李府所在的白鳥胡同離城中心不遠(yuǎn)，每當(dāng)鐘鼓樓的鐘鼓聲響起，李家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鐘鼓聲在巳時準(zhǔn)時響起，李府外院的人天不亮就在貢院門口守著榜，榜一放出來，兩個識字的小廝再三確認(rèn)了，連跑帶顛地往家中奔去，從角門進(jìn)去到了二門立馬跟管家報(bào)了信兒。

    管家得了信息提著衣擺直往千帆堂飛奔，一入廳里就跪下報(bào)喜道：“中了中了！二少爺中了！”

    吳美卿雙手合十，念著阿彌陀佛。李心默與妻子謝遠(yuǎn)黛對視一眼。李心歡和李心巧兩個握緊了對方的手相視一笑。最后還是朱蕓道：“起來說話——中的多少名？”

    管家忙起身道：“二少爺中的九十三名，吳家表少爺中的四十五名?！?/br>
    雖然李心質(zhì)這成績明顯是倒數(shù)，吳畏壓了他不少，吳美卿仍舊欣喜不已，吩咐道：“快去給我哥哥家賀喜、報(bào)喜。”

    朱蕓淡笑道：“看榜的人有賞?！?/br>
    吳美卿喜上眉梢跟著道：“都有賞！”

    李心巧從圈椅上下來，走到吳美卿面前道：“母親，二哥怎么還不來？快叫個人給他報(bào)喜去，省得他躲在房里憂心?！?/br>
    屋里的幾個人都笑呵呵的，吳美卿搭著女兒的肩膀道：“他是情怯，我這就叫人去告訴他?！?/br>
    管家剛退出去，李心質(zhì)就來了，穿著一身銀色石斑暗紋直裰，長發(fā)以銀簪束起，精神抖擻地進(jìn)了廳內(nèi)，給老夫人和眾長輩請安問好。

    吳美卿連忙扶起兒子，道：“你與你吳畏表弟一道中了，這會子好了，兄弟兩個趕在一處了，將來進(jìn)京趕考，相互也有個照應(yīng)?！?/br>
    李心質(zhì)喜色形于臉上，卻還是強(qiáng)自抑制住驕傲自滿的情緒，又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頭。

    老夫人親自下榻再把李心質(zhì)扶起來，淡笑道：“好孩子快起來，你這樣很好。”

    李心質(zhì)握著朱蕓蒼老粗糙的手，想起她昨日說的話，心里仿佛有東西沉淀了下來，叫他十分安心。縱使前路再多波折，他也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往后自該更加小心謹(jǐn)慎，不驕不躁方成大器。

    沒多久，吳家報(bào)喜的人也來了，說吳畏中了四十五名。吳美卿打賞了梅花金裸子，還道改日親自登門道喜，方送走吳家仆人。吳家人一走，廳內(nèi)熱鬧了起來，一家人挨個的給李心質(zhì)道喜。

    輪到溫庭容的時候，他面上沒有笑容，語氣不卑不妒，十分真心。

    李心質(zhì)還了個禮給溫庭容，懇切道：“多謝你往日的指點(diǎn)?！?/br>
    溫庭容微微頷首，便坐回去了。

    舉人身份確定了，剩下來就是大人們的事。李心歡給李心質(zhì)道了喜，也悄悄從人群里退開。二哥中舉，李家所有的人都圍在他面前賀喜，實(shí)在不少她一人。

    李府的管事和有頭有臉的mama們也都來賀喜，李心歡坐在圈椅上瞧瞧地打量溫庭容的神色，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看不出來，似乎舅舅全然沒往心里去似的。

    中午在千帆堂擺了宴，李心歡時不時覷著隔壁席上，仍舊沒發(fā)現(xiàn)溫庭容有何不妥。一整個下午李家女眷都在商量堂會的具體事宜。直到入夜，眾人才散去。李心歡回了一步堂，又踏著月亮獨(dú)自跑到幽篁居門口偷看，發(fā)現(xiàn)溫庭容的房里和以前一樣，院門快下之前也就熄了燈。

    李心歡吹著冷風(fēng)回去，搓了搓手臂，心里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正進(jìn)門，門房婆子就催了：“我的小姐，您快進(jìn)來，梅渚和峰雪姑娘都急死了。”

    李心歡小跑回去，兩個丫鬟拿著披風(fēng)站在門口等，見了人影忙上前給主子披上。峰雪還念叨說：“小姐，這大半夜您跑哪兒去了？招呼也不打一聲?！?/br>
    進(jìn)屋喝了熱茶，李心歡垂眸對她們道：“我去看舅舅了，我怕他不開心?！?/br>
    峰雪“嗐”一聲滿不在乎道：“當(dāng)您去了哪兒呢，原是去了爺那里。您實(shí)在想多了，今兒在千帆的時候奴婢瞧著了，爺沒半點(diǎn)不高興，和往日里是一樣的。況且爺又不是易悲之人，您別擔(dān)心了?！?/br>
    李心歡握著青白釉的茶杯，長長的睫毛掩蓋住黑亮的眸子，抿著唇低聲道：“是啊，和往日里都是一模一樣的?！?/br>
    峰雪也來催促：“小姐過會子就睡吧?！?/br>
    李心歡應(yīng)聲，放下杯子往弦絲雕花架子床上去，脫了鞋平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梅渚放下湘妃色水綢的帳子。

    屋里一會兒就黑了，李心歡聽見梅渚睡下的窸窸窣窣聲，過了許久她才睡去。

    夜里李心歡做了個夢，夢里溫庭容中了解元，在次年春天又中了會元，接著是金鑾殿上被皇帝欽點(diǎn)為狀元。舅舅穿著錦衣華服衣錦還鄉(xiāng)，李家門庭若市，全都是來給他道賀的人，而她呢，就站在他身后看著這一切，替他歡喜。

    ……

    又是個陰雨天，李心歡大清早是被鞭炮聲音給吵醒的。梳洗罷了起來看，才曉得是正院隨遇堂那邊在放鞭炮。

    李心歡叫峰雪去庫房里挑了一套文房四寶，用錦盒裝好了準(zhǔn)備送給李心質(zhì)。隨后便去了上房，問朱素素堂會事宜。

    李心歡這才得知，吳李兩家的堂會錯開辦，李心質(zhì)明兒就辦，吳畏的留到大后天。

    朱素素臉上一直帶著笑，看得出來她也很開心，“在舉業(yè)方面，你大伯管教你兩個哥哥特別嚴(yán)苛嚴(yán)。他們幼時每逢年節(jié)，或遇先生病了家中有喪事，都是請我和你祖父來教。你二哥小時候鬼心思多，聰明活潑學(xué)東西很快，只是不容易專心，常常學(xué)一段時間就失了耐心。十五歲的年紀(jì)能中舉已經(jīng)很難得了，若日后能沉下心來，兄弟兩個齊心協(xié)力，咱們李家門楣才會興旺。”

    想到另一個方面，朱素素輕嘆道：“你祖母不許兒子孫兒納妾，于夫妻和睦自然很好，子嗣方面就略顯單薄了?！?/br>
    李心歡眨著眼道：“母親，不是還有舅舅么？”

    朱素素不與女兒視線相對，避開了這個問題。溫庭容到底是姓溫，不信李，李家人做不了他的主。

    不談溫庭容，朱素素把李心歡拉到身邊，憐愛地摸著她的臉頰，道：“明兒是你哥哥jiejie的日子，你只去見一見人就是了，不要喧賓奪主?！?/br>
    李心歡點(diǎn)頭，乖巧道：“女兒知道，我就乖乖地吃好吃的，不出風(fēng)頭?！?/br>
    朱素素笑笑，又道：“給你二哥備好禮沒有？要是沒有，就從我?guī)旆坷锾??！?/br>
    “備好啦，還想再給舅舅準(zhǔn)備一份?！?/br>
    朱素素一愣，半晌才應(yīng)個好字，昨日太繁忙，匆匆掃了義弟一眼，卻沒發(fā)現(xiàn)異狀，便沒往心里去，李心歡一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