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娜娜受不了冬日清晨的僵冷會離開，當我走出單元門，發(fā)現(xiàn)她就站在墻壁和自動門夾角的角落里，帽子遮住了她的眉毛，厚實的羊絨圍巾把她的半張臉包裹得嚴嚴實實，雙手插在口袋里，不停跺著雙腳。

    “你來干什么？”我瞟了她一眼，自顧自走下臺階。

    岑娜娜連忙追上來，“還不是擔心你想不開?！?/br>
    “我怎么會想不開？沒什么值得我想不開?！?/br>
    “話是這么說，陸生你從以前開始就很樂觀。真是想不通怎么會選擇米拉，她那么悲觀又沒有自信，到底哪里好了？我記得初中的時候，有很多女生主動追你吧？可是，你一個都沒答應(yīng)?！?/br>
    我快步走，速度接近小跑，最后跑起來，把岑娜娜遠遠甩到后面，跑到離公交車站沒多遠，看到一輛車正準備關(guān)門離站，我迅速登上車子，車門在我剛剛上車的后一秒關(guān)上，岑娜娜跑到站牌旁，眼睜睜看著我得意的朝她露出鬼臉，氣得直跺腳。

    真是千鈞一發(fā)！我往學(xué)校走，先前滿地金黃的銀杏葉如今早已干枯，環(huán)衛(wèi)工人正拿著掃帚把枯葉掃到一堆。

    “好可惜?！?/br>
    我回頭一看，米拉望著那些被掃到銀杏樹干旁邊，圍成一堆的枯葉，喃喃自語。

    “米拉！”我叫她。

    她快步朝我走來：“今天沒有晨練嗎？”

    “我睡過頭了。”我吐了吐舌，拉著她手。然而她逃離了我的手掌。我呆呆望著依然保持牽手動作的右手，尷尬地放進了外套口袋里。

    “我不是討厭這樣，而是，教導(dǎo)主任每天早上不是都要檢查嗎？所以……”米拉解釋。

    “我明白，我明白，是我不應(yīng)該這么張揚。以后在學(xué)校里，我們還是注意保持距離吧，免得被人抓到把柄。”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麻煩”的念頭，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往前走了幾步，和米拉保持距離。

    “對不起……”

    教導(dǎo)主任果然在校門口檢查，王斌和校長竟然也在，看樣子米拉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我快步往前走，和三位老師道了早，裝作沒事一樣安全通過。回頭看米拉有沒有跟上來，布唐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身邊，兩人有說有笑，而站在校門口的老師們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完全視而不見。

    今天早上純粹就是要惹我不高興！第一節(jié)課一結(jié)束，我就帶著球去籃球場泄氣。

    真是火大！

    原本還覺得冷，跑了一會兒全身都熱起來，完全停不下來。第二節(jié)課是音樂課，去不去都無所謂。我決定翹課，一直練到課間cao時間。

    結(jié)果在全校學(xué)生都在寒冷中做課間cao時，我被李老師叫去辦公室訓(xùn)話。一直被訓(xùn)到第三節(jié)課打上課鈴，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座位上。

    我看到米拉滿眼的擔憂和不安，岑娜娜的不置可否，還有布唐的面無表情。

    “你竟然翹音樂課！”高聞轉(zhuǎn)過臉小聲說，“你就這樣把和米拉坐在一起的機會放棄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

    “音樂課不是每次都輪換座位嗎，這次輪到你和米拉同桌。可是你翹課了，布唐那家伙渾水摸魚坐到她旁邊，老師也沒說什么?！?/br>
    “你知道是誰告密的嗎？”我冷冷問，依然盯著黑板，在書上做筆記。

    “老師上課前都要點名，然后她讓藍銘林把翹課人的名字記下來，到時候給李老師?！?/br>
    “除了我，還有誰翹嗎？”

    高聞?chuàng)u了搖圓珠筆，放到嘴邊，“不好意思，就你一個?！?/br>
    我想起來訓(xùn)話的時候，就只有我在。如果還有其他人，應(yīng)給和我一起挨罵才對。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你今天是發(fā)什么瘋了，居然翹課。”

    “下課的時候再告訴你?！?/br>
    ○

    看高聞急不可耐直跺腳，他對我翹課的原因很感興趣，不過，要不要告訴他呢？我一直猶豫不決。

    本來打算一到學(xué)校就把飯盒給米拉，糟糕的心情讓我完全忘記這回事。我在上課時偷偷發(fā)信息給米拉，約她下課后去體育場見面，選擇體育場是因為課間很少有學(xué)生去那里，只有趁著趁著十分鐘時間偷抽煙的不學(xué)無術(shù)學(xué)生才會去。

    一打鈴，高聞書本都沒收，轉(zhuǎn)過身來就要找我說話，我拍了拍他肩膀，抱歉地說：“我待會兒和你說?！蹦弥埓涣餆熍艹鼋淌?。

    我坐在圍墻邊的石凳上，即使是四季常青的夾竹桃也有落寞而落葉的時候。我打量著落在地上的葉子，等待久久未出現(xiàn)的米拉。

    “楊辰，你昨天發(fā)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冷得沒有思考的大腦忽然迅速運轉(zhuǎn)，我尖著耳朵側(cè)聽。隔著茂密的灌木叢和圍墻，楊辰和允庭兒的聲音傳過來。

    “就是字面的意思?！焙退驼{(diào)性格一致的聲音。

    允庭兒急促追問：“字面意思？‘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以后還是做朋友更好。’我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

    “我們的事我爸媽知道了。他們不希望讓感情影響學(xué)業(yè)，他們打算讓我留學(xué)?！?/br>
    難道家長會那次不算是見家長？我不由得回想上次家長會，允庭兒看起來很開心。他們事后難道沒有將對方的存在告訴對方家長？

    “雖然是期中考試，不足以說明三年后的成績，但是我爸媽很重視每一次的考試，不管是期末、期中，還是平時的隨堂測驗，他們也要過問分數(shù)。如果這次期末考不能進入年級前五，他們就要向?qū)W校施壓，用強硬手段讓我們分開?！睏畛酵ｎD了許久，再次開口時，聲音更是沉重：“我不希望你受傷?！?/br>
    允庭兒似乎是靠在楊辰身上，哭聲低低的，不仔細聽完全聽不出來。

    她抽咽，不甘心地說：“你個大笨蛋，大傻瓜！”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原因？我還以為你是有別人了！還想說，如果你劈腿，我絕對不原諒你！可是……既然是這樣的原因，我可以等你啊?！?/br>
    “等我？”

    “嗯，等你！”允庭兒下定決心般，充滿信心地笑著：“我們約定好，一起考上你夢想中的學(xué)校，一起出國！”

    “畢業(yè)后，你努力工作，我努力成為一名合格的你背后的女人！”

    “你又在做夢了?！?/br>
    “這不是夢?！痹释悍穸ㄋ?，“當我決定跟你告白前，就已經(jīng)想好了。我的人生里，一定要有你在，人生才算完整！”

    之后，再也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躲在圍墻后的我，感動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米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呆呆望著她。

    ○

    “你怎么眼眶都紅了？”米拉站在樹冠下，樹葉沙沙響，落葉在風中蕭瑟，有不少正好落在她的頭上。

    “沒事。”

    “哪里沒事，明明一副快哭了的臉。”

    我讓她坐在旁邊，把她頭上的葉子取下來。米拉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看她瘦小的身子縮在外套里面，我忍不住把她攬進懷里，下巴抵著她頭頂。

    “怎么了？”她驚慌失措問，抓緊了我的衣服。

    “看你穿得那么少，擔心你著涼了。”我笑著說。

    “我穿了保暖內(nèi)衣?！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