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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片刻,也借故散去。 只剩下蝴蝶膀和陳一天。 那孩子當(dāng)然沒死。 他緊皺眉,用手護(hù)著脖子,疼得雙腳蹬來蹬去。 蝴蝶膀跟他更熟一些,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漸漸發(fā)出呻.吟,幾乎在地上打起滾。 他一定很疼! 兩米高臺,體態(tài)輕盈的孩子跳下來,如果沒有摔到頭,理應(yīng)沒什么事。 但他身體失控,跳下來的一瞬,身體極度蜷縮,做出深蹲姿勢,兩個膝蓋沒有分開,跟他的下巴發(fā)生了碰撞。 這孩子瘦,腿和臉上本來就沒有rou,這一撞力道真的不小。 蝴蝶膀扯扯陳一天,小聲道:“咱們也走吧?!?/br> 陳一天沒理他,又向前走了幾步,蹲在打滾的孩子旁邊。 再回頭時,發(fā)現(xiàn)蝴蝶膀也沒影兒了。 夕陽沉入西山,隱約聽到大河奔流的聲音,如大地的血流流動一般。 變壓器臺完全籠罩在西山的陰影里。 那孩子大概適應(yīng)了疼痛,掙扎得不那么厲害,依舊側(cè)躺在地上。 陳一天一直沒說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他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來了一個女人,她戴著套袖,手里攥著扒苞米的線手套,頭發(fā)蒼蒼然,掛滿了苞米鋪子上的灰。 顯然剛從苞米地里回來。 估計剛到家,剛點著火,飯還沒做,就跑來找自己家孩子。 那孩子看到他媽,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雙手緊捂著下巴,這姿勢加上微笑的表情就是在裝可愛,可他正在哭。 他媽二話沒說,上前先掄了一胳膊,差點掄到孩子的后腦勺上。 陳一天出手?jǐn)r了一下。 不然這孩子的下巴真的會掉下來。 “摔哪了?”兒子的傷太隱蔽,她沒發(fā)現(xiàn)。 孩子梗著脖子,輕輕把手松開,下巴上一片紅。估計明早醒來就該是一片青了。 “大嬸……”陳一天想說明情況。 “誰是你大嬸?”那女人扒了一天苞米,又被告知孩子摔在地里,不知是死是活,窩了一肚子火,無處發(fā)泄。 她確認(rèn)孩子生命無大礙,瞪著陳一天說:“誰是你大嬸?你是誰家的孩子?把我孩子摔成這樣,你還有臉叫我大嬸?你等著,我今天晚上就找你爸去!” 說著往兒子后背猛拍一下,尖聲道:“滾回家去!今天晚上別吃飯了!”朝兒子屁.股踹一腳,回頭又對陳一天說:“讓他們家賠錢!” 陳一天就地坐下來。 天色漸暗,像有人一層層拉上天幕,氣溫也跟著降下來。 陳一天就坐在剛才男孩翻滾的地方。 那地方被他和蝴蝶膀清理過,被受傷的男孩翻滾過,被大孩子們踩踏過,苞米茬子和枯草東倒西歪,泥土被翻出深深淺淺的痕跡。 剛才瘋跑出了一身汗,現(xiàn)在冷風(fēng)往骨縫里鉆。 他覺得屁.股和大腿根部格外涼,低頭一看,褲子和里面的毛褲全破了。 視覺效果很是詭異。 之前陳父說過,要提前來接他回沈陽。 陳一天擔(dān)心陳父此刻已經(jīng)到了奶奶家,又或者,他正接待上門訛人的母子。 陳父待人必然恭謹(jǐn),替孩子道歉,可能買□□花、奶粉、汽水賠不是,最后肯定要保證,等兒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訓(xùn)一頓。 這件事,以陳一天對陳父的了解,陳一天如何解釋,陳父也不會相信。 再低頭一看,里里外外兩條破褲子。 毛褲是紅毛線織的,奶奶織得很密實,□□被磨出一個巨大的洞,鉆進(jìn)去一只土狗都沒問題。 他無聊地扯了扯破洞邊緣,一條紅線被他扯了出來,越扯越長,感覺能扯到天荒地老。 他絕對不敢回家。 但是他很餓。 太陽落山前就餓了,又驚又懼又冷,他腦中浮現(xiàn)很多油膩的食物,比如醬肘子、紅燒rou、酸菜餡餃子…… 對,就要酸菜餡餃子,放很多肥rou,熱氣騰騰地端上來,蘸著蒜醬吃。 變壓器臺周邊陰風(fēng)陣陣,他只好到苞米桿椽子底下避風(fēng)。 他裹緊衣服靠在苞米桿上,像個一無所獲的流浪漢。 作者有話要說: 55章以后都沒有打印紙稿校對,每發(fā)一章強(qiáng)迫癥就加重一級…… 捉蟲的,我都記下了,會統(tǒng)一改。么么~ ☆、紅羅帳共話纏綿-72 不知過了多久,遠(yuǎn)處的田地里出現(xiàn)一個人影。 天色已經(jīng)暗到視覺里都是黑白灰, 待人走近了, 陳一天才發(fā)現(xiàn), 來人穿了件紅上衣。 于香邊走邊張望, 她在找陳一天。 那一年,于香還沒去內(nèi)衣廠上班, 她白天在地里收苞米, 到家還要做晚飯。 她剛吃完飯, 陳奶奶站在院子外面喊她,說陳一天在外面闖了禍,把別人家孩子打傷了, 他爸在,估計是不敢回家,讓于香幫忙出去找找, 順便給孩子帶點吃的。 “他晚飯都沒吃?!蹦棠陶f。 說著拿出一個鋁飯盒, 里面裝了滿滿的大餃子,熱得燙手。 于香接過餃子走在路上, 被蝴蝶膀叫住, 三言兩語說了當(dāng)天下午發(fā)生的事, 于香問:“你走的時候陳一天在哪?” 蝴蝶膀說:“六道河子大塊地, 那個變壓器臺子底下?!?/br> 就這樣, 于香找到了這里。 陳一天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 夜色里,陳一天已經(jīng)跟苞米櫞子融為一體,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于香繞著變壓器臺轉(zhuǎn)了好幾圈, 又四下張望。 那天晚上,小學(xué)生陳一天做過許多假設(shè)。 他想到餓著肚子鉆進(jìn)苞米櫞子睡一宿,說不定有牛來吃苞米桿,他要被牛頂死,或者熊瞎子下山偷苞米,他要被熊瞎子舔光臉,又或者,只是他占了黃鼠狼的窩,還要餓著肚子跟黃鼠狼展開一場惡戰(zhàn)…… 第二天,他可能斷了氣,靈魂飛升,看到哭天搶地的奶奶和一臉懊喪的父親。就算沒斷氣,他力氣耗盡,眼睜睜看著找他的人從不遠(yuǎn)處經(jīng)過,卻發(fā)不出聲音。又或者,他神秘失蹤,縣城報紙上登出簡要尋人啟事…… 所以在小學(xué)生陳一天眼里,那一天穿著紅衣降臨的于香,無異于神祉。 在于香的注視下,陳一天吃光一盒熱乎乎的餃子,可惜不是酸菜餡兒——那時節(jié)沒有酸菜。 填飽了肚子,他的身體才漸漸回暖。 于香問他為什么欺負(fù)那孩子,陳一天把事情經(jīng)過簡要敘述了,于香蹲在他面前,認(rèn)認(rèn)真真的聽了。 那樣子,像個專程下凡替他平反的仙女,不,律師。 當(dāng)天晚上,陳一天無論如何不敢回奶奶家,不敢面對他爸,于香就帶他回了自己家,給他找了毛褲換,第二天就親自送他回去,跟陳父說明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