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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早已熟悉了上學路線,不需要奶奶接送,但遇上下雨天,奶奶還是會送她上學、接她放學。 9月的最后一天,班級里彌漫著末日狂歡的氣氛。第二天就是國慶節(jié),隨后是長達7天的假期,剛開學一個月的小學生,哪受得了這誘惑。 最后一節(jié)課,下課鈴聲將在5分鐘后響起,班級后排已經(jīng)有桌椅挪動的聲音。于喬周圍幾個同學,都在收拾文具和書包。講臺上,老師明知于事無補,還是象征性地讓大家安靜。 于喬的同桌在跟前座討論國慶節(jié)去哪旅游。前座說,爸媽準備帶他去大連,同桌說,大連有個海洋世界…… 于喬正專注地聽著,下課鈴聲響了,同桌掄起書包,箭一樣沖出教室。 于喬淡定得多。她在慢條斯理地裝書包,等著大部隊走后再走。 今天有點奇怪,每個走到教室門口的孩子,都會刻意收斂嗓音,噤聲兩秒,再交頭接耳幾句,又嘰嘰喳喳地跑遠。 于喬坐座位上站起來,聽到門口有人“卟哧”一聲,這是孩子們特殊的交流方式,用唇齒發(fā)出“卟哧”聲,用來引起對方注意,或者提醒他:有情況、老師來了、快看我等等,總之,這是個暗語。 于喬循聲看去,包括正朝她擠眉弄眼。 包括就是開學日打鬧的兩個男孩之一,包括的性格可以概括成一句話:喜歡漂亮的人。而且年齡不限,從嬰兒到少年再到中年阿姨,只要長得漂亮,他就會喪失原則,丟了三魂七魄。 這么說吧,如果有兩條路擺在包括面前,一條路上沒有好看的人,但是可以安全到家,另一條路上有帥哥哥、美阿姨,但是他們中可能有人販子,讓包括選,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奔向人販子。 包括整個身子都在門外,雙手扒著教室門框,只露一張圓臉。 一雙眼黑白分明,眼神明澈,是家境良好、營養(yǎng)均衡的表征。 于喬和包括對上眼,只見他撅起嘴,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上兩圈,眼神的拋物線落到門外。 于喬猜測,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可能跟自己有關(guān)。 門口的畫面,不得不說,難怪她的小伙伴驚呆了。 陳一天和薛老師在一起,他們在說話。 薛老師側(cè)身站著,陳一天斜倚著窗框,屁股靠著窗臺,雙腿長得沒地方擱,斜斜地叉在地上,整個身體傾斜45度。 九月末的東北大地,早有急于歸根的落葉,最先褪去葳蕤,點染幾分秋意。 薛老師年紀比陳一天大,可此刻,她站在他身邊,絲毫沒有師者的莊嚴氣場,倒像兩個相熟的、位置平等的,女生和男生。 這世間的一切所謂美,總敵不過一個規(guī)律,那便是:刻意營造不如妙手偶得。 陳一天在家里、在奶奶面前、在和于喬相處的大多數(shù)時間里,都是個讀大學的孩子。 可他總能在某個機緣之下,漫不經(jīng)心又恰如其分地,展示出成熟的一面。 脫去稚氣,又未被世俗薰染,剛剛好的成熟,在小學生于喬看來,有種遙不可及的美好。 于喬看到這一幕,回想前幾分鐘,同學們魚貫而出時,發(fā)出的唏噓之聲大概都源自陳一天。 于喬走到二人跟前。 薛老師雙手背在身后,跟陳一天聊天的同時,身體微微左右搖晃,看樣子聊了有一陣子,氣氛也不錯。 她看到于喬,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擼了一把于喬的馬尾,又微笑著看陳一天:“跟你叔叔走吧,等你半天了。” 陳一天站直身子——他站直了就顯得又瘦又高,跟薛老師告別:“那我們走了,跟薛老師再見?!?/br> 于喬跟班主任告別,嗓音清脆,幾秒之內(nèi),把那個“叔叔”消化掉了。 眼前多了兩包巧克力威化,陳一天站直身子的同時,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 少年說:“要不要跟薛老師分享?” 于喬把其中一包舉到薛老師面前,她本能地接了。于喬又甜甜地補了一句:“老師國慶節(jié)快樂!” 薛老師看到于喬落后了,陳一天放緩步子,伸出左臂,攬在孩子的雙肩包上,消失在樓梯拐角。 ☆、血淚含悲啼-8 三個人先是乘坐大巴,換乘中巴,最后要乘坐公共汽車,到達陳奶奶以前生活的鄉(xiāng)下。 說是公共汽車,其實每天只有兩班,上午7:30和下午1:30,這還是近兩年才有的,早幾年還不通公交。 下午1:30,鎮(zhèn)上的小車站安靜極了,完全不像國慶節(jié)當天。 陳奶奶下了車,心情暢爽地深吸了口小鎮(zhèn)的空氣。 20世紀末,中國的絕大多數(shù)人,只在一個地方生活一輩子。那幾代人里,如果有人在一個地方生活很久,后來離開,有幸再回來,時間的推移和生活環(huán)境的差異,會讓這個人比絕大多數(shù)人眼界更開闊,心胸更豁達。 幾十年后的中國,這種眼界和心胸的差異縮小了。 因為人人都會出走,都會回歸。真正困守一處,出生、成長、終老的人,反倒成了稀奇。 陳奶奶屬于那個年代里,心思純善、眼界開闊、心胸豁達的女人。 陳一天和于喬,在成長中都受到她的影響,難能可貴。 于喬從來沒有來過這里。陳一天童年倒是來過多次,暑假或者寒假,春節(jié)或者周末,陳奶奶則懷著“葉落歸根”心緒還鄉(xiāng),因此,眼中的景致一般無二,小鎮(zhèn)帶給三人的三受卻各不相同。 她們住在陳奶奶的親戚家。這家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人,是陳奶奶的姑姑,迎接他們的是老人的兒子、兒媳,五十多歲年紀,他們和子女共同開了家養(yǎng)雞廠,住處離養(yǎng)雞廠不遠,房間坐北朝南,一排好幾個房間。 當天安頓下來,隔天就下起雨,出行計劃只好取消。 主人家有個小男孩,叫陳奶奶“姑奶奶”,身量比于喬弱一些,也在上小學。 頭一天彼此都不熟,小男孩露面也是畏畏縮縮。第二天吃完早飯,那孩子就跟著于喬跑到他們屋來,嘀嘀咕咕的,沒一會就混熟了。 陳奶奶跑去跟她的姑姑聊天,于喬有了新朋友,倆人打得火熱,陳一天百無聊賴,從抽屜里翻出一臺廢收音機,對著窗外的光線研究起來。 快晌午,陳奶奶問陳一天,于喬跑哪去了,陳一天也一臉茫然。只知道于喬跟那孩子一起跑出去玩了。 陳奶奶說等雨停了,下午可以上山揀蘑菇了,可是于喬沒回來,只好再等等。 于喬正和她的新朋友抓魚。 兩個孩子還不知道對方名字,可是已經(jīng)成了朋友。于喬聽親戚喊男孩小石頭,小石頭帶頭著她,順著一條小河岔往下游走,走到小河與大河交匯入,小河的水,在即將匯入大河時干涸了。眼前出現(xiàn)一大片鵝卵石鋪成的河床。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