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一脈子嗣斷絕，香火無承。”

    “您別這樣……”

    沈梁是沈栗的嫡親胞弟，隨著兄長承嗣首輔，他在京中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再過一年，他就要下場應(yīng)試，原本以沈家的地位，功名對他如探囊取物，可如今，一切都完了。

    就因為四叔祖高居首輔，所以沈栗獲罪受累的便成了孕育他的長房，母親弟弟們都被北鎮(zhèn)撫司擒拿下獄，母家松陽吳氏三百余口亦同罪論處，沈梁舉目無依，只得潛出京城投奔二叔祖，這偌大的沈氏，也只有二叔祖能庇護(hù)他。

    根本不用沈象奎說，沈梁一早就跪在地上磕頭，邊磕邊哭，好不凄慘。

    他是真的怕??！往日里北鎮(zhèn)撫司就是沈家座下一條狗，沈梁連個好臉都不屑，可如今，沈栗犯事的消息傳入京城，北鎮(zhèn)撫司的宵衛(wèi)第一個就沖進(jìn)了沈家大宅，狼奔豕突！

    弒君之罪，罪及九族，沈家其余五房恨不得與長房恩斷義絕，沈梁回大宅就是自投羅網(wǎng)。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了沈氏的蔭庇，他又能跑到哪去。二叔祖如今給他指了一條明路，只要能保住性命，莫說只是下跪，就是讓他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

    “姑母，姑母……”

    哭聲哀絕，沈氏做不到視而不見，長兄當(dāng)年待她甚過親生，如今沈栗已死，要是沈梁也沒了，那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呢，可她又不愿把安兒拖下這危險深淵，她既已嫁與師兄便要首先為趙家考慮，對趙家不利的事情她不能做。

    “梁兒，我……”

    “老夫還沒倒，輪不到她一個出嫁女來摻和沈家的事情！”

    帳簾被掀起，吳肇漢小心侍奉著將沈炳文攙了進(jìn)來。

    首輔黨的幾位骨干重臣都在外面不遠(yuǎn)處候著，瞧那神色倒是精神得很。

    沈炳文心力交瘁，也懶得再與二哥打哈哈，從露臺到營帳，一路跋涉，他的官靴上都是泥濘。

    吳肇漢彎腰想將靴子取下來，卻被沈炳文給止住了。

    “以后也是要登堂入閣的人了，注意體統(tǒng)?！?/br>
    吳肇漢哪敢承應(yīng)，慌忙就跪下了，“學(xué)生能有今時今日，靠得都是恩師的提拔，在您面前，豈敢提體統(tǒng)二字?！?/br>
    “唉，你較之旭寧就差了一分膽略。也好，如今的時局于我等不利，謹(jǐn)慎掌舵總比冒進(jìn)來得強(qiáng)。”

    “回京之后穩(wěn)住吏部上下，沈栗之案你莫要插手?！?/br>
    “可是……”吳肇漢側(cè)身瞄向帳內(nèi)的另一位沈老大人，欲言又止。

    “趙明誠的牌面還沒有亮，現(xiàn)在貼上去只會被他敲竹杠，沈栗之死不過是敲山震虎，你的眼光要著眼于大局。好好想一想，趙明誠他現(xiàn)在最想要的是何物，他最忌憚的又是何事？”

    “是，刑部尚書一職？”

    “然也，他請出了茍儷旬那個老狐貍，又串聯(lián)了內(nèi)閣里其余幾位閣老，為的不過是獨(dú)霸刑部那塊地盤。如今老夫身涉污案，短期之內(nèi)不能治理朝務(wù)，你要做的就是盡量拖延內(nèi)閣關(guān)于刑部尚書的票擬，待皇帝傷愈之后極力推舉黎煥中上位?！?/br>
    “可黎太傅的立場與我們也是敵非友啊?！?/br>
    “糊涂，黎煥中就是個空有虛名的包袱，把他甩向刑部是為了讓保皇黨與湖湘自相殘殺，如此淺顯的道理難道還要老夫掰碎了教你嗎！”

    “學(xué)生愚笨，讓老師失望了。”

    “罷了，不摔打不成器，老夫說多了反討人嫌，你自己拿捏分寸吧?！?/br>
    沈炳文擺擺手，示意自己困乏了，讓帳里帳外的人都散了。

    吳肇漢抿著嘴唇，恭恭敬敬的退出來，看著蜂擁而至的大臣，他搖了搖頭。新任吏部右侍郎瞿國棟尤不甘心，仰起脖子望了這簾幕好幾眼，直到許久之后仍無動靜才死心離去。

    吳肇漢看著遠(yuǎn)去的那一行浩浩蕩蕩的人馬，不由得攥緊拳頭，他才是被老師屬意的繼承者，這姓瞿的除了家世哪點(diǎn)比得過他，若非瞿家在江南積威甚廣，他也配和自己并肩。

    帳內(nèi)，沈梁幾人仍在，可誰也不敢再哭嚎。沈炳文半支立在臥榻上閉目養(yǎng)神，對二兄沈象奎的打量毫不在意。

    “沈栗的尸首已被司禮監(jiān)收押，老夫無能為力?！?/br>
    “炳文，看在大兄的份上，你就對長房留下的這點(diǎn)血脈施以援手吧?！?/br>
    “四叔祖，我不想死??！”沈梁親眼看見四叔祖首輔余威尚在，當(dāng)即眼中淬出希望的火花，他爬到臥榻邊，顫抖的捧著沈炳文的手，滿眼都是懇求。

    “不久前，你的兄長也是這么求我放權(quán)給他，我給了，結(jié)果呢，沈家數(shù)十年的努力一朝東流！而今，你又求我救你，孩子，老夫不是神仙，能對你們有求必應(yīng)。

    沈栗既然決定了要拿所有去賭，賭輸了，自然就該承受這后果，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出身?！?/br>
    話音未落，沈梁的臉色便存存成灰，此時他癱在地上，想哭都哭不出來。

    “爹，你好狠的心……”

    “出嫁從夫，你早在二十年前就不是沈家的人了，日后少往沈宅走動，老夫不想再看見你這個不孝女。”

    “爹，你這么說就不怕傷女兒的心嘛！”

    “哼，早知道趙懷玨叔侄是這么個東西，當(dāng)初老夫就是把你溺死也不會讓你嫁去趙家！吃里扒外的東西，別再來污老夫的眼！從今以后，老夫只當(dāng)自己這輩子無所出，死后也不用你來舉哀，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沈炳文的話化作利刃刀刀扎在沈氏的心坎上，讓她大受打擊，沈氏被人逐出營帳，仰面就栽倒了。

    幸而趙懷玨一早守在附近，才沒讓人遭遇不測。

    第278章 太傅！

    掀起驚濤駭浪的沈栗謀逆案最終落得一個虎頭蛇尾的潦草結(jié)局，趙秉安為火速平息寒門的怒氣, 將沈家長房一脈移交司禮監(jiān)刑訊, 自己卻猛然得銷聲匿跡。

    泰平帝于傍晚時分清醒, 杖斃了御前所有侍從。太醫(yī)院首劉霈滿門賜死, 副職馬如艮下落不明，整個太醫(yī)院隨駕的醫(yī)者都被乾清宮提走，這讓密切關(guān)注皇帝動向的各方勢力都在心里打起了鼓。

    蘇袛銘直到此刻才明白沈炳文昨日臨走之前為何要留下那樣一句話?；实圻@次僥幸撿回一條命，但只怕龍體已大損，這種時候，就算他對沈家恨之入骨也不會打亂內(nèi)閣的布局。

    沈衰蘇興，這熟悉的局面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可在場之人都清楚, 他們走到這一步, 前頭早就不復(fù)往昔清明。

    邵文熙在最后一刻出賣了沈炳文，他是最不想首輔黨東山再起的，可手里的砝碼都被邵柏博那個孽畜掏空，一旦吏部發(fā)難, 邵家只能硬著頭皮正面交鋒。

    這種時候重拾趙邵兩家的親誼迫在眉睫, 邵媛馨產(chǎn)下的忠義伯府嫡長孫自然而然進(jìn)入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夫榮妻貴，父功蔭子，這個身上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