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這小孩兒，并再一次認識到這個任務對他而言有多難。他深吸一口氣，剛想說話時，安塔琳娜開口道：“我搞定了。”

    她看著他們，抱著一個足夠遮住她上半身的箱子，神色坦然，說出的話卻在彼得耳邊炸出一朵并不美妙的煙花：“但我不介意給你們一些談話時間?！?/br>
    她知道了。

    彼得·帕克坐在剛換上來的沙發(fā)里，身體前傾手肘撐著大腿，雙手合十并用大拇指抵著下巴。說實話他現(xiàn)在沒多大感覺，心臟跳動的速度也很平常，就是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感覺沒有很糟糕，至少在安塔琳娜不在場的時候。

    但這不能阻止彼得去想待在書房里的兩個人在說著什么，而只要想到這件事，彼得的胃部就像被人擰了兩下般痛苦，這樣的心理壓力甚至讓他有一種胃真的在痛的錯覺。

    他不敢放小蜘蛛進去偷聽，因為斯塔克先生在進去前用眼神警告了他。

    而他發(fā)誓，他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被提前判決。

    她知道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彼得克制不住反復在腦海中念著這句話。

    那她怎么看待平時他與她的相處？虛偽？反感？惡心？因為沒有人會喜歡帶著目的接近自己的人，更何況他的目的已經不是普通人的范圍，他是在……監(jiān)視她，懂嗎？他在監(jiān)視她。

    是那種會將她一舉一動都往上報的監(jiān)視。

    彼得將臉埋進手心里，擋住要沖出口的呻.吟。

    他搞砸了任務，搞砸了安塔琳娜的關心，現(xiàn)在即將搞砸他們彼此間的關系。

    真棒啊帕克，做得真好。

    “噠”的一聲，書房門被拉開。

    彼得也瞬間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看向邁出房門的托尼·斯塔克。斯塔克瞇起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彼得的胃部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這不是斯塔克先生，他想。

    “彼得?！本驮谒伎贾约阂灰搽x開的時候，已經站在書房門口的安塔琳娜出聲叫他，一下子將他落到屋門的視線拉了回來。他看向她，僅僅一眼就挪開了。

    安塔琳娜笑彎眉，走了出去：“你想喝可樂？還是水？”

    彼得·帕克愣了下，隨即鼓起勇氣抬眼看她。結果彼得還是那個彼得，視線在和她接觸的第一秒，剛鼓起的勇氣就跟氣球被戳了口似的緩緩流掉了：“水。”他又舔了下唇。

    “好?！卑菜漳绒D身進廚房，隨即里面?zhèn)鱽硪魂嚽宕嗟穆曇?，是她在翻找杯子?/br>
    彼得安安分分坐在位置上等他的水，有那么一刻，他希望時間過得不要這么快，但下一刻他又希望時間過快點，至少不要讓他在這里聽著里面玻璃碰撞的聲音而心跳加速。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彼得揉了把臉，搶在安塔琳娜出來前快速擺正姿勢。

    安塔琳娜端著一杯水，走出去看到彼得時腳步停了一下。

    僅僅短短幾秒鐘，或者十幾秒？的時間，他看起來就像在水里浸過一回再撈出來一樣。她不是沒看到斯塔克先生出門時拍他肩膀的動作，而她知道那是斯塔克先生玩心大起故意嚇對方的。

    他們之間的談話結果，才沒有嚴肅到他需要用這么鄭重的姿態(tài)，去拍彼得肩膀。

    “給?！卑菜漳壬焓謱⒓恿吮鶋K的水遞給他，然后道，“擅自在里面加了冰塊?！?/br>
    她看著彼得喝了一大口，才開口對她說：“沒關系，這正是我需要的?！?/br>
    “那……我們談談？”安塔琳娜挑眉，然后輕輕坐到轉角的沙發(fā)邊沿，這使她某種形式上與彼得面對面，并一眼看到了他蹭著自己褲子的手心。

    “嗯?！北说脧娖茸约烘?zhèn)定下來。

    安塔琳娜看著他，覺得自己要嚇壞這個小孩兒了。她張嘴：“也許應該由你開始。”

    “對不起！”幾乎在她話音剛落，彼得·帕克就脫口而出了一句道歉。他顯然也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會是這句，本人也愣了一下后又繼續(xù)道，這次他看起來鎮(zhèn)定許多：“對不起?！?/br>
    “為了什么？”安塔琳娜看著他笑道。

    彼得·帕克將水杯放到茶幾上，輕輕的一聲，隨即他轉向安塔琳娜，依舊緊張，但他很好將其化作了語言的重量：“我剛開始接近你，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誰?！?/br>
    安塔琳娜輕輕點頭。

    彼得看著她，突然沮喪地苦笑：“我想這斯塔克先生都和你說過了?！?/br>
    “是的，包括九頭蛇，以及他推測近幾十年來一直找我麻煩的人也是九頭蛇的人?！卑菜漳日f，然后她看著他深深垂下去只給她一個頭頂?shù)谋说?，道，“事實上我有些話想對你說?！?/br>
    彼得抬起頭，面帶疑惑地看向她。

    “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帶著目的接近我?！卑菜漳瓤粗?，語氣柔和，“但看你的表現(xiàn)，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經看出來了對嗎？所以……如果你真的在意曾經對我做的事，我原諒你?！?/br>
    她看著他，這是彼得第一次從對方臉上看到不確定的神情：“你呢？”

    安塔琳娜看著他，真誠的、友好的：“你能原諒我嗎？”

    -

    某種程度上，安塔琳娜覺得自己是個可怕的人。

    她對情緒的捕捉有著天生的敏感度，她知道在什么情況下說什么話能最讓人放松，然后用輕柔的語氣和嗓音降低對方防備，再一舉刺探對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所以她總能在一場談話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老福爾摩斯曾經評價她的談話技巧像狼一樣，精準、快速、盯緊人不放，并且?guī)е膳碌摹⒘钊瞬蛔杂X陷入的柔軟。他還說過，如果安塔琳娜參政，她會是名了不起的政治家。

    這是安塔琳娜從對方口中聽到過的最高評價，但她無意于此。

    ——頂著百年不變的樣貌參政？算了吧。

    但這不妨礙安塔琳娜將這類技巧用在現(xiàn)實生活中。

    為每一場談話爭取一個最佳結果。

    而現(xiàn)在，很顯然她是想緩解彼得的情緒，并且傳達她一點都不在意對方隱瞞目的接近她的想法。但同時她也希望對方能原諒她早就知道、卻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這很可怕。

    安塔琳娜將自己拉到和彼得同樣的高度。

    彼得希望得到她的原諒，但她從沒怪過他，可她不確定彼得意識到她從頭到尾知道這件事后，有沒有那一瞬間變得害怕她。雖然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她也不想要。

    一時間，安塔琳娜竟不知道自己是在爭取最佳結果，還是不想讓彼得害怕自己。

    這個念頭讓她變得有些恍惚，直到她聽到彼得開口：“當然?！?/br>
    她一下抬起眼，也才意識到在恍惚間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安塔琳娜看著彼得，好半晌才彎起唇笑了：“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