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臉一紅，瞥開眼睛不看她：“我這個樣子，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不過是個指望在人前不出丑的廢人罷了?！彼目跉夂鋈患鞭D(zhuǎn)直下，變得冷硬起來，“算了，就這套吧。記著，以后不要再為我穿什么好看這種無謂的事廢心了?！?/br>
    明藍(lán)低頭不語。

    換完睡衣，明藍(lán)和黎叔一起，把江淮弄上輪椅。江淮的輪椅有好幾部，參加宴會時用的那張已經(jīng)被蓮姐推出去清潔。明藍(lán)見他渾身乏力的樣子，便沒有選電動輪椅，而是選了家里一輛手推式輪椅。他來峴港這個海濱城市工作之前，他的母親甚至為他訂購了一輛可以下水的輪椅，希望他偶爾去海邊散心時，可以接觸到大海。只是，江淮一次也沒用過。

    從電梯口出來的一瞬，江淮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替我去看看，南慶還在不在沙灘上。要是他還沒走，你盡量說服他來我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要是他實在堅持，你就替我安排一下送他的車?！?/br>
    明藍(lán)的動作也是一滯——糟糕！她心想，剛才光顧著處理江淮的狀況，竟然連句招呼也沒打便把南慶一個雙目失明的人留在了沙灘上，他不會出什么事吧？她心里一急，問道：“要是他走了呢？要是……我找不到他……”

    “總之，你先去，找不到再說。只怪我的身體太不爭氣，今天真是怠慢了他！”江淮的聲音里充滿懊惱，“這兒有黎叔和時薇就行了，你去吧?！?/br>
    第12章 椰風(fēng)輕

    明藍(lán)回到那片沙灘上的時候，賓客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離席。幾個酒店的中高層人員在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服務(wù)人員已經(jīng)開始整理餐桌。看到南慶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氣——他仍然坐在剛才的那張座椅上，手里握著折疊好的盲杖，姿態(tài)略有些慵懶。

    “南慶。”她走近他，在他的身側(cè)半蹲下來?！靶液媚氵€在。我們沒和你打招呼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失禮了?！币宦飞纤加行?dān)心找不到他，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海邊，面對周遭的嘈雜環(huán)境不知所措的模樣。

    “明藍(lán)，”他的頭轉(zhuǎn)向她聲音的方向，“江淮怎么樣了？”

    “這陣子他太cao勞，剛才突然痙攣發(fā)作，”她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力感，隨后她強打精神道，“他一好些就讓我來找你，他說天已經(jīng)很晚了，要是你愿意，不如在他的別墅住一晚。要是你堅持回會安，他也可以給你安排車?！?/br>
    南慶沒有客套推辭：“我也正想去看看他，要是不打擾的話，我是很樂意的?！彼拖骂^，又說，“不過，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恐怕免不了會給你們添麻煩。

    明藍(lán)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南慶的眼睛看不見，在自己家中一切物品都?xì)w整有序，而換到別人的家里，所有的物品位置都是他未知的。他很難迅速適應(yīng)環(huán)境。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了他攥著盲杖的那只手，輕柔地說道：“我會幫你的。”

    南慶一怔，臉上起了些紅暈，只是燈光下讓人看不太真切。他忽然沒來由地說了句：“你的手好涼?！?/br>
    明藍(lán)驚覺到自己和南慶的動作過于親密，匆匆收回手，站起身來：“我們走吧?！?/br>
    南慶起身喚住她：“明藍(lán)?！?/br>
    他微揚起頭，無神的眼睛正對著她的臉，她忽然有些為自己的突然放開他的手感到抱歉，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現(xiàn)實就是如此：黑暗中的他顯得有些無助。

    她再次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干燥而溫暖。這一次，她握得有些緊，聲音卻變得格外柔軟：“跟我走吧?！?/br>
    南慶說：“你要是不習(xí)慣，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沒有不習(xí)慣。”

    他輕輕笑了：“你知道，瞎子的直覺也是很靈敏的?！?/br>
    聽到從他嘴里說出的“瞎子”兩個字，她的心抽了一下，忍不住邊說：“你讓江淮別自己是‘廢人’，你就不該這么說自己?！?/br>
    他邊走邊說：“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接受不可逆轉(zhuǎn)的失明的事實，承認(rèn)自己是一個瞎子。對我而言，‘失明’并不比‘瞎子’聽上去更好聽?！彼Ｏ聛?，繼續(xù)道，“其實，對別人來說，這兩個詞也沒有什么不同吧？無非是一個聽上去更婉轉(zhuǎn)一些。我想，與其浪費時間糾結(jié)在哪個稱謂更動聽這樣的事上，倒不如努力讓自己做一個有些價值的人。只是像江淮說自己的那個詞卻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br>
    一想起江淮，明藍(lán)的心便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落到無法抵達的深谷。半晌，她說：“其實江淮剛才有一句話我很同意?！?/br>
    “什么？”

    她望著他的眼睛：“如果你看得見他吃飯時候的樣子，你便會原諒他那么說。更別提，他的日常生活中，還有更難堪的時候?！?/br>
    “你就是這么縱容他的？”南慶問道。

    明藍(lán)被他忽然提高的嗓門嚇了一跳，話也不敢說，步子也忘了邁。

    南慶的口氣緩和了幾分，可臉上的神情仍然是非常認(rèn)真：“你現(xiàn)在就要帶我回江淮那里去嗎？”

    “是啊。”

    南慶反手拉住她的手：“等等，”他的口氣是不容反對的，“先別進去，我們談?wù)劇！?/br>
    “我們？”明藍(lán)迷惑地看著他。

    “對，就我們?！彼c頭。

    “為什么？”

    “因為我突然很好奇，這些年你和江淮到底是怎么相處的。”

    明明，她可以拒絕他的“好奇心”，可她卻鬼使神差地任由他“擺布”，甚至把他主動引導(dǎo)到海灘的一棵椰子樹下，以便他們安靜地談話。

    他的背靠到了椰子樹的樹干，他反手摸了一下，確認(rèn)位置之后對她道：“坐一會兒吧?！?/br>
    她牽著他的手慢慢坐下來。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小禮服，其實并不適合在沙灘上席地而坐，不過這里只有她和南慶，她也就不需要顧忌。

    “要不要把你的高跟鞋脫掉？”他問。

    她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我穿的是高跟鞋？”

    “猜的。”他笑笑，“好吧，我告訴你原因，我們見過兩次面，兩次都有機會離你很近，因此我能察覺得到你的身高變化?！?/br>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明藍(lán)的臉卻一下子燒了起來。

    南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兀自攏起膝蓋，伸手把自己的皮鞋脫了下來。

    “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