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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著的綠紋小鼎騰起細細白煙。 是三小姐最喜歡的桃花醉,每逢小憩,屋里必要點上一支,待香燃盡,美人便差不多也從夢中醒來了。 紅翠皺眉,按理說, 今日這香, 不該點上才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時機, 小姐怎能選在這時候午憩? 紅翠小心翼翼拿著包袱,繞過屏風,往榻上一看,又愁又急。 “小姐, 你怎么還沒更衣, 我們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榻上的人懶懶地直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一雙籠煙遠山眉似蹙非蹙,美目星光流轉,不太高興:“我睡得正香呢?!?/br> 紅翠愣住,想起自家小姐素日的性情, 最是嬌生慣養(yǎng)的一個人,半點大的動靜都會嚇到。她剛才著急,語氣間有冒犯之處,此時只得連連賠罪。 紅翠一邊賠罪,一邊準備替懷桃更衣。往邊上一摸,只有紗衣襦裙,并沒有她提早準備的那套男裝。 紅翠問:“小姐,那套衣服呢?” 懷桃努努嘴,“我燒了?!?/br> 紅翠瞪大眼,“燒了?” 從夢中睡醒的嬌人兒軟綿綿地攀著紅翠的肩頭,柔媚的雙眸透出淡淡笑意,她輕輕捏住紅翠的下巴,唇齒微張:“難為你替我張羅,那套男裝,就當是我提前燒給你的新衣罷?!?/br> 紅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美人甜美的笑容與平日里沒什么差別,話也輕飄飄的,她陷在衣服被燒的事里沒有回過神,喃喃道:“燒了它,我們如何出府去?信王殿下正在等您呢,您今天不走,就再也走不成了!” 美人聽完,笑意更濃,如蔥般的細長玉指一點點順著紅翠的臉蛋往里刮:“信王?信王殿下為何要等我?” 紅翠:“您今日是怎么了,難道您忘了您與信王殿下的海誓山盟了嗎?” 話剛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落下。 紅翠的臉高高腫起,不敢相信地看著懷桃,懷桃鼓起腮幫子,吹了吹手心,壓根就沒看她,而是撒嬌地沖前方喊:“阿瑯,你還不快出來,都怪你,非在那看著,一耳光扇下去,快要疼死我了?!?/br> 紅翠身子一顫。 阿瑯?小姐的暗衛(wèi)怎么會在這?前幾天不是被小姐趕走了嗎! 身著男裝的阿瑯走出來,一把拎起紅翠,恭敬地問:“小姐,如何處理這個賤婢?” 懷桃輕描淡寫一句:“剁了喂狗?!?/br> 紅翠嚇得面色發(fā)白,連滾帶爬向懷桃求情:“三小姐,我錯了,是大小姐讓我這么做的……” 榻上的美人不太耐煩,揮揮手,示意阿瑯趕緊處理紅翠。 待阿瑯一走,美人嘆口氣,怏怏地又趴下去,喊:“白刀大人,快出來?!?/br> 空中凝聚一團白霧,身著白袍寬袖的男子懸空而立。他向下浮在半空中,正好與躺在榻上的美人面對面,她一伸手,就能攀到他的脖子。 “猜了幾天謎,我玩夠了,你快些將所有記憶灌給我,還有她的心愿,一并全都告訴我?!?/br> 她越來越大膽放肆,一入這個世界,便和他說,她要靠她自己的感覺玩幾天,他心驚膽戰(zhàn),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走錯路,不成想,她竟然聰明至此,他還沒有完全將宿主的記憶灌給她,也沒有替她開天眼,她便順利地完成了第一步。 她看出他的疑惑,一邊消化剛灌進來的記憶,一邊為他解疑:“憑借我敏銳的直覺,我一早就知道這個紅翠不是什么好人,果不其然,她挑撥離間想讓我趕走阿瑯,又暴露本意唆使我與人私奔,我看出她的陰謀,哪里還會上當?!?/br> 白刀不動聲色地往下靠得更近。 他綢緞般的黑發(fā)滑落,自她的肩頭滑過,美人索性撈了他的烏發(fā)在指間把玩。 白刀一雙眼睛盯著她,嘴里緩緩開口:“但宿主就沒有你這么好運了,她選擇相信了紅翠?!?/br> 美人沒回應,她閉上眼,感受記憶在身體里翻涌的快感。 宿主懷桃,豆蔻年華,懷家二房的女兒,懷家二老爺與其夫人鎮(zhèn)守邊疆時殉國,懷家二房只剩下這么一個女兒。雖然她無父無母,但有皇恩庇佑,日子還算過得瀟灑。 這一年懷桃正是適婚年紀,老皇帝病重,需要選后沖喜。 原本不用選后,若只是沖喜,隨便選個女子入宮為妃即可,但是欽天監(jiān)的人堅持要選后,只有皇后才能壓得住老皇帝身上的病邪。既要選后,自然要選個名門閨秀,地位不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畢竟是沖喜才選的皇后,事情荒唐,眾人皆知。 不知是誰,在老皇帝面前提起懷家的遺孤。懷家有女,桃之夭夭,姿容秀美,猶如天仙下凡。 老皇帝已經老了,不再像年輕時一心想要做個賢君,他想要享受,想要放縱,顧不得年齡差異,當場就定了懷家的三姑娘為后。 懷桃年紀小,沒經過事,旁人都慶賀的好事,落在她心里卻是壞事。她心里有人,正是風度翩翩的信王殿下。 懷家大房的人野心勃勃,覬覦這門親事,大姑娘買通從小伺候懷桃的紅翠,讓紅翠挑唆懷桃與信王私奔,有情飲水飽的懷桃落入陷阱,起了逃婚的念頭。 最后自然是逃婚失敗,被懷家大房的人以家門之恥的理由灌了毒藥,并上奏皇帝,懷桃服毒身亡,愿意另嫁大姑娘。 翻完宿主的記憶,美人睜開眼,感嘆:“妾有意而郎無情,她之所以逃婚失敗,是因為信王根本就沒有去等她,對吧?!?/br> 白刀點頭:“對的,若是信王出現(xiàn),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br> 美人聽完,從榻上起來,身上就披著一件輕薄的紗衣,連襦裙都未系好,雪膚盡露,來到壁角的大銅鏡前。 她伸手從自己的鎖骨撫過,媚眼如絲對鏡一笑:“這樣好的皮囊,就該勾得天下人為她癡迷,怎地連勾個男子私奔都做不到?” 白刀柔聲提醒:“她不是你,做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她愉悅地轉過身,自然而然地趴到他胸口,“白刀大人,您這張嘴越來越甜了?!?/br> 白刀咳了咳,繼續(xù)說:“這個世界的任務很簡單,宿主沒有任何要求,只要求比她前世活得好就行?!?/br> 她已經有了經驗,自然不相信他的話:“既然沒有要求,為何宿主的怨氣遲遲沒有被消除?” 白刀:“因為迄今為止,沒有人活出一個讓她最滿意的人生?!?/br> 她嫣然巧笑,小步踱到妝臺前坐下:“想想也是,就算除掉了紅翠,避開了大姑娘的陰謀,但是我剩下的選擇只有兩個,無論選哪一個,似乎都不好?!?/br> 白刀自然知道是哪兩個選擇,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聽她講話,明知故問:“哪兩個?” 美人拾起一根羊脂玉簪,撈起頭發(fā)往里一插,“我現(xiàn)在是個孤女,沒有人為我撐腰,就算我拿紅翠要挾大姑娘也起不到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