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地笑笑：“大姊就不打擾了你和周先生的雅興。家里頭還有許多活計呢，我也趁著空兒多做做。”

    既然佟亞群不在，我也不能拉上阿姊出門，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前院那邊喧鬧不斷，這邊卻冷清異常，我不免納悶，靠近阿姊，小聲問道：“大姊，我看今日佟家的女人小孩都在前院耍呢，大姊怎么也不帶著明兒去前院耍耍?！?/br>
    阿姊道：“我這不是病著么，哪有精力瘋鬧？明兒白日里玩累了，歇歇也好?！?/br>
    我見阿姊言辭躲閃，知曉她并未與我講實話，也不好多問。

    畢竟，佟家媳婦規(guī)矩多。

    辭別阿姊，一輪圓月如同玉盤懸在夜空，倒映在彎彎曲曲的河水中，走到哪兒，都能看到那一輪明月。

    站在水邊，我看到河邊柳樹下一對對年輕男女依偎而坐，有些茫然無措。

    我猜不出周彥華要約我在何處會面，一個人穿梭在成群結(jié)隊的人群里，我突然感覺孤寂，感覺整個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沒有人會在意我是誰，沒有人在意我來自哪里，沒有人在意我是生是死。

    因為，我本是被親生父母遺棄的孩子。

    如果，我就此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不知不覺中，我竟沿著前往周彥華住處的方向在走，來到大河灣處，我眺望著河對岸的屋宇，目光搜尋到周彥華的屋子時，那里漆黑一片，我已猜到他不在家。

    河上偶爾有點著燈的船只經(jīng)過，船艙里傳出片片歡歌笑語，又是今夜相會的眷侶。

    遠(yuǎn)處，河上一點燈火向我接近，而我，看不清劃槳的人。

    歡聲笑語的夜晚，在我聽來，竟覺得寂寞，甚至想要遠(yuǎn)離這一切。只有水中那一輪明月是我想要的，它不屬于這世間，可以帶我遠(yuǎn)離這污穢不堪的世界，洗清我身上的污垢。

    我?guī)缀跏遣挥勺灾鞯叵蛑械哪禽喢髟伦呷?，冰涼的河水漫過我的腰身，我只覺腳下的路泥濘難走，使勁蹬了蹬腳下的路，雙腳卻似陷在泥潭里一樣，挪不動分毫。我努力想要踏出泥潭，腳下一滑，只聽“噗通”一聲，我感覺鋪天蓋地的水灌進了腦子里，難受得不能呼吸。

    我依稀能聽見有人在喊：“有人跳水了！”

    誰跳水了？

    意識被吞沒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見了頭頂明亮亮的月光，那道光照亮了我的世界。繼而，有人抱住我，我仿佛聽見有人在呼喚我。

    “美珠，醒醒！”

    睜眼，我感覺渾身發(fā)冷，第一眼便看見了周彥華焦急的臉。

    見我醒來，他笑了，唇邊的笑如同天上的明月，令我著迷。他笑著抱起我，將我緊緊地抱進懷里，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

    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與他渾身都濕淋淋的，而我卻想不起發(fā)生了何事。我的頭腦仍有些迷糊，看著眼前的一切，這里好像是一艘船的船艙，船外依舊燈火通明，歡歌笑語。

    我皺眉思索了許久，仍舊想不通我為何會這般模樣出現(xiàn)在這里，鼻子卻突然發(fā)癢，忍不住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周彥華醒過神，松開我的身子，捋了捋我臉上濕漉漉的頭發(fā)，輕聲道：“這里離我家近，我們先回去換件干爽衣服?！?/br>
    我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周彥華也不再耽誤，奔出船艙，劃槳向岸邊劃去。

    船靠岸后，我扶著周彥華的手臂跳下船，腳下還沒站穩(wěn)，身子便被人抱起。我從未被外人這樣抱過，也只有幼時被阿爹這樣抱過，此刻周彥華卻這樣抱著我快步向他家院門走去。

    我有些難為情，扯了扯他的手臂，他放慢步子，看著我：“怎么了？”

    我小聲嘀咕道：“我自己能走?！?/br>
    周彥華卻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走得慢?！?/br>
    我竟無言以對。

    不知如何回應(yīng)間，周彥華已抱著我進了他家院門。隨后，他從衣櫥里挑來挑去也沒找出一件女兒家的衣衫，只得將他自己的衣衫遞到我面前，一臉尷尬地看著我：“將就些吧。”

    我從他手中接過衣衫，他轉(zhuǎn)身便關(guān)上了門。

    我捧著一身男兒的衣衫看了許久，有些不知所措，但也無可奈何。仔仔細(xì)細(xì)地擦干身子后，我苦惱地穿上一身男兒衣衫，束緊了腰帶，衣衫仍顯得有些寬大，不過也不是見不得人。

    我開門，周彥華也已換上一身干爽的衣衫，一頭濕漉漉的長發(fā)披散開來，他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時，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轉(zhuǎn)而露出了清淺溫柔的笑。燈火下的臉，讓我生生移不開眼。

    福多說，他的臉比姑娘家還白嫩，即便在白水鄉(xiāng)的這些年，他曬黑了些許。但是，此刻，燈火下，披發(fā)的男子，衣衫從容，神態(tài)慵懶，說不出的風(fēng)流嫵媚。

    我呆呆地站在房門前看著他，渾然不覺他已走到我面前，摸著我的頭發(fā)，溫聲說道：“把發(fā)髻散了，將頭發(fā)擦干?！?/br>
    聽聞，我慌亂應(yīng)了一聲，卻仍舊一動不動地站著。

    周彥華許是見我有些呆，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美珠？”

    我醒過神，忙奔回房間，正要對鏡卸下發(fā)髻，周彥華已站在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嘆了一口氣：“你坐著，我?guī)湍??！?/br>
    我只得點頭，依言坐下。

    周彥華的指間穿過我的頭發(fā)，一縷縷捋順，不經(jīng)意間問了一句：“你方才為何一直看著我發(fā)呆？”

    第12章 前塵舊夢月夕夜

    周彥華素衣散發(fā)的模樣，的確令我看得出神了。然，他突然當(dāng)面問出來，我只得支吾著紅著臉低下了頭。周彥華見我悶頭不做聲，也沒再問，只是一心一意地替我擦干頭發(fā)，又替我梳順。

    因頭發(fā)仍有些濕意，而我又穿著一身男兒衣衫，只能隨意綰了一個男子的發(fā)式?；厣硪娭軓┤A仍舊未束發(fā)，我又不由自主地紅了臉，起身拉過他的衣袖，低聲說道：“我?guī)湍闶l(fā)?！?/br>
    周彥華笑著點頭，在銅鏡前端坐著身子。

    我正梳理著他的長發(fā)，他忽沉聲道：“美珠，我本想今夜雇了船去你家后院接你出來，不想你先來尋我了。我雖高興你能過來，卻害你落了水，若不是我正好經(jīng)過，我真不知還能不能……”

    周彥華的話音戛然而止，而是轉(zhuǎn)動身子抬頭看著我，我觸到他眼中的愧色，推了推他的肩：“坐好。”

    周彥華卻趁勢抓了我搭上他肩頭的右手，愛憐地?fù)崦?，隨后又轉(zhuǎn)過身子攬住了我的腰身，我腳下不穩(wěn)，他順勢將我抱進了懷里。他緊緊抱著我的腰身，我與他，一站一坐，我也不敢推開他，怕摔了他，只得站著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般，周圍的一切都是那樣安靜，就連我與他的呼吸聲都顯得平靜。低頭看著他散落的發(fā)絲，我慢慢抬手輕輕覆上了他的頭，愛憐地?fù)崦^上的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