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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貍奴抬轎,轎子在肩頭顛啊顛, 像浪尖上的船,拋久了簡直渾身酸痛。 兩旁群山環(huán)繞,萬象山脈的氣勢很雄渾, 雖然沒有月, 山體掩映在夜色下,照樣將天頂擠成了狹長的一溜。谷底平坦的通途上,有精致的小隊人馬行過。貍奴穿大團花的坎肩, 小轎是紅色的,四角挑著四盞琉璃燈。轎門上珠簾半垂,轎子里盛裝的美人懷抱解憂獸,兩頰攏著喜慶的紅暈, 像出嫁的姑奶奶,星夜趕著回娘家省親。 成精和沒成精的山獸們,聽見貍奴嘿呦嘿喲的號子聲, 紛紛探頭看過來。無方手勢溫柔地在朏朏的背毛上撫摸,一面小聲抱怨:“難道我很重嗎, 用得著它們打號子?看熱鬧的妖多了,恐怕讓那個賊起疑。” 化成朏朏的令主舒舒服服趴在她臂彎里, 半瞇著眼道:“太低調(diào)不是狐貍精的作風(fēng),越是張揚,越不會讓人起疑?!?/br> 無方到現(xiàn)在才弄清她扮演的角色, 原來是只狐貍精。她不滿地皺眉,倒也沒有說什么。就是覺得他別有用心,為了制造蹭進她懷里的機會,故意拖延時間,把事情搞得這么復(fù)雜。 他一向如此,真是沒辦法。她壓著嗓門問:“萬象澗有狐貍洞府嗎?” 他說沒有,假裝轉(zhuǎn)身,小小的蹄子在柔軟的山峰上踩了一下。 無方紅著臉彈他的腦袋,慍怒道:“沒有狐貍洞,你讓我扮什么狐貍精?” 令主沒敢說實話,因為狐貍精美艷,他可以借機輕薄。怕她還揍他,只得說:“這樣可以大大方方的漂亮,再說夜里不吐納,到處亂跑的只有狐貍精了?!?/br> 好吧,還算有理。無方按捺了,可他又在蠢蠢欲動,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再敢亂來,我把你尿路割了,不信你就試試。” 這下他忌憚了,哼哼唧唧說:“不行,我要留著洞房的。” 無方失笑,語氣里帶上了嘲諷的味道,“你整天想洞房,洞房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這么隱晦的問題,放在臺面上討論不太好吧!令主略顯扭捏,遮遮掩掩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畢竟活了萬把歲,精通世故好嗎。就算沒有經(jīng)驗……沒有經(jīng)驗可以研習(xí),反正就是你死我活,四仰八叉?!?/br> 她的兩手不受控制,慢慢掐住了他的脖子,“又在胡說!” 令主的小短腿胡亂劃拉,“我沒胡說,我有教程,里面的妖就是這樣。娘子你別亂來,我現(xiàn)在現(xiàn)形會打草驚蛇的。你不相信我可以拿給你看,我們一同學(xué)習(xí),你要是愿意,還可以實際切磋一下?!?/br> 無方將信將疑,把手松開了,“什么教程?” 令主從皮毛下掏出了他的乾坤鏡,鏡面一晃,里頭出現(xiàn)了兩只龜,公的使勁往母的背上爬,雖然滾下來好幾次,最后應(yīng)該也成功了。反正好半天聽見如泣如訴的低吟……還真印證了哭爹喊娘的說法。 令主的爪子捧著鏡子,得意地說:“你看,我沒有騙人吧!” 無方起先以為會有一場天人大戰(zhàn),居然還抱有一點小小的興奮和期待,結(jié)果就是這個? 她淡然把乾坤鏡推開,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拿龜做教程,令主這輩子都搞不懂什么是洞房了。 他還在盛意相邀,表示這段不好看,可以換別的,無方?jīng)]有搭理他。透過轎門上的珠簾看外面,似乎離山口越來越近了,“出了山谷,應(yīng)當(dāng)快到萬象澗了吧?現(xiàn)在能感覺到藏臣的蹤跡嗎?” 令主老老實實攏起了前爪,“就在不遠了,娘子快抱著我,別讓人看出破綻?!?/br> 無方只得重新把他揣在懷里,令主枕著玉山不停吸溜鼻子,害怕自己受不了這份幸福,當(dāng)場血流五步。想想以前真是蠢,如果把那只朏朏干掉,自己冒充它,豈不是早就可以和未婚妻親密無間了嗎。不論人還是妖,對弱勢群體總是充滿關(guān)愛,解憂獸不能化人,在妖界可算是慘到家了。不過越慘越容易博得同情,連無方這樣冷的性格都能和它打成一片,果然寸有所長啊。 小轎顛蕩,一搖三晃,美人腰上的鳴玉相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轎子轉(zhuǎn)過一個大大的彎,前面出現(xiàn)一片湖,湖水翻涌不休,因為上有瀑布,激起了漫天細碎的水霧。 “萬象澗到了?”無方感覺水氣穿透門簾,撲打在她臉上。那粉敷得厚,皮膚遇水像舒張了似的,有些癢。 令主從山谷間拔出臉,扭頭看了看,“這是伏龍?zhí)?,順著小溪走,前面才是萬象澗?!?/br> 無方深吸了口氣,“已經(jīng)到這里了,你便宜也占夠了,可以一鼓作氣尋回藏臣箭了嗎?畢竟是自己的兵器,讓它流落在外,你不心疼嗎?” 令主這人一向沒什么脾氣,有些事當(dāng)時可能還會著急一下,過去了自己立馬就看開了。 偷走藏臣的人真是不應(yīng)該啊,不知道這種東西自帶血煞,利用不好會反噬嗎?他的寶貝當(dāng)然像他一樣大智若愚,如果這么輕易就被人俘獲,它也不配在干戈臺上稱王稱霸了。 他勸她別急,“它好著呢?!碧鹨蛔χ笓]貍奴,“從石壩子上走,底下太濕有蛇蟲,別嚇著我娘子?!?/br> 于是移形,就像憑空出現(xiàn)在魘都八十里外的曠野上一樣,倏地一閃,轎子上了石廊。水一重,樹一重,越走越暗。前面隱約有一片光,照亮了周圍的景致,無方停下?lián)崮Φ氖众吷?,“那是藏臣嗎??/br> 令主說不是,“你再仔細看看。” 原來光帶的中間是一只青羊,蹄子在石縫間刨動,發(fā)現(xiàn)這邊有動靜,轉(zhuǎn)頭看過來,滿把羊胡子,五彩斑斕。 好多東西無方是進入梵行剎土后才見識到的,鎢金剎土上的妖是大眾妖,不及梵行剎土光怪陸離。令主見她疑惑,很殷勤地為她解答:“千歲樹精為青羊,萬歲樹精為青牛。那是一棵老樹,在埋它掉落的樹葉?!?/br> 不過青羊出現(xiàn),附近勢必有傍樹而生的妖怪,偷走藏臣的大概是草木成精吧。 令主從轎中一躍而出,落地身形還原,精美的黑靴踏上巨石,和青羊眈眈對望。青羊眼里立刻涌出驚訝的光,前肢馴服跪地,低頭向他行禮。好奇怪啊,會說話的幾乎沒誰拿這位令主當(dāng)回事,還是不會說話的比較老實,知道尊卑有別。 令主對插著袖子問它,“今晚萬象澗有妖攜神刃而來,是嗎?” 青羊點點頭。 “來者是男人?” 結(jié)果青羊搖頭。 “一男一女?” 還是搖頭。 無方提裙走出轎子,低聲道:“看來那賊是個女人,恐怕不知道藏臣和你靈力相通,更沒有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追到這里了?!?/br> 令主沉默半晌,在無方以為他會說出什么有見地的話來時,他長長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感慨:“同樣是女人,為什么我家娘子立志懸壺濟世,而別的女人卻甘心做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