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番外1
建興二年三月初,京城春意正濃,繁花如簇。 韓蟄登基一年有余,朝堂上下文臣武將盡皆歸服,氣象蒸蒸日上,北苑照例辦了場馬球賽,甚是熱鬧。已封了長公主的韓瑤看罷,覺得意猶未盡,在歇息的空隙里,提了想跟尚政去趟西川的打算。 夫妻倆成婚后,尚政同韓瑤說過許多西川的趣事,韓瑤心向往之,卻始終未能成行。 去年她就有夫妻倆同游西川的念頭,只是彼時朝政未穩(wěn),楊氏沒點(diǎn)頭,韓瑤便作罷。 其后韓蟄迅速掌控朝堂,樊衡和傅益北上河?xùn)|,重整兵馬,穩(wěn)住了河?xùn)|境內(nèi)情勢。遠(yuǎn)在嶺南的陳鰲先前因認(rèn)定韓蟄是篡位而不肯歸服,又不能將邊境安危棄之不顧,拖了數(shù)月,被韓蟄軟硬兼施,終于上表道賀,愿聽朝廷調(diào)遣。 沒了這隱患后,韓蟄便將目光落在了山南蔡家頭上。 蔡氏的死雖被壓得波紋不起,韓蟄也讓蔡穆向其父轉(zhuǎn)呈利弊,蔡源中畢竟添了心結(jié),仗著蔡家在山南地界的根基勢力,仍把持一方,扣著賦稅,明里奉承,暗里跟韓蟄作對。 韓蟄忍耐了半年,待陳鰲服軟,當(dāng)即騰出手,將錦衣司的精銳派往山南。 去年十月,蔡源中病重,向朝廷上書請以其子蔡穆為山南節(jié)度使,被韓蟄駁回。 蔡源中怒而怨懟,欲集帳下眾將之力脅迫韓蟄答應(yīng)。 卻因蔡家內(nèi)斗已久,膝下幾個兒子各有打算,被錦衣司斡旋挑撥,功敗垂成。隨即韓蟄從西川帳下調(diào)了位軍功卓然的副將任山南節(jié)度使,又以蔡穆做偏將,山南才算安分下來。 到如今冬去春來,京城內(nèi)外的情勢,已比韓蟄登基前安穩(wěn)了許多。 韓瑤這位金尊玉貴的長公主,也不必再有所顧慮。 韓蟄遂允了她,命尚政將手頭的事交給副手,免得耽擱朝政。 小夫妻倆都覺歡喜,交割籌備齊全了,于三月中旬啟程去西川。 …… 韓瑤向來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先前韓家處境特殊,她在京城時得空便去外頭散心騎射,卻不敢離京城太遠(yuǎn),免得被人盯上。這回有了長公主的侍衛(wèi)隊,又是韓蟄當(dāng)政,不似從前路途兇險,便高枕無憂,且行且樂,走得很慢。 一行人走走停停,兩個半月后,才抵達(dá)西川節(jié)度使所在的益州。 西川節(jié)度使尚威是尚政的伯父,也是個圓滑老成的人物。 先前永昌帝在位時皇家昏聵,節(jié)度使尾大不掉,他雖不像別處明目張膽,卻也就中取利,仗著西川天險,自成一方安穩(wěn)富足的小天地。其后韓蟄登基,河陽、京畿和江陰、河陰等地歸服,親侄兒尚政跟皇家結(jié)親,他也能從那數(shù)場戰(zhàn)事看得出韓蟄的能耐,便順?biāo)浦?,賣了個好。 如今他節(jié)度使的位子仍舊固若金湯,還比從前多一份尊榮。 聽得長公主駕臨,尚威自然設(shè)宴款待,叫妻女兒媳作陪,一團(tuán)和氣。 這一帶物產(chǎn)豐富,宴席上菜肴美酒有著與京城別樣的風(fēng)味,韓瑤吃得歡暢,也喝了不少酒,回住處的時候,眉眼間便帶著醉后散漫的笑意,兩頰微酡。 尚政攙著她,聞著那淡淡酒氣,甚是無奈。 “是水土不服嗎?在京城海量,到這兒沒喝幾杯,就醉成這樣?!?/br> “誰醉啦?”韓瑤才不愿意承認(rèn),因近日游玩得高興,只瞇著眼睛笑。 她耍賴起來,尚政向來只能舉旗投降,也沒再多說,見她兩腳虛浮似的,走不太穩(wěn),進(jìn)了屋便抱起來,將韓瑤放在榻上后,故意甩著手臂嘆息,“就說西川美食太多,這一路走來,你又重了不少。” “是嗎?”韓瑤嘀咕,抬起手腕瞧了瞧,又捏了捏腰間。 也沒多長半兩rou呀! 遂睇著尚政,“不是我變沉,是尚將軍疏于鍛煉,沒力氣了。” 這話尚政當(dāng)然是不愛聽的,因進(jìn)屋時已將侍從都屏退,夫妻獨(dú)處無所顧忌,便就著床沿壓過去,將韓瑤圈在懷里,腰腹微挺,低聲道:“要不試試?” “走開!”韓瑤哪能聽不出話里的曖昧,臉上更紅,掙扎著往后靠在軟枕上。 尚政體貼,去倒了水給她。 韓瑤小口抿著,想起方才的宴席,便問道:“那位穿水紅衣裳的,就是孫姑娘?” “哪個孫姑娘?” “你伯父看中了,想說給的那位!”韓瑤醉眼朦朧,語含揶揄。 “她呀?!鄙姓α诵?,翻身躺在她身旁。 這事還是尚政不慎抖出來的。 在京城時韓瑤因沒機(jī)會出京,又常聽西川物華天寶,風(fēng)光絕倫,便常跟尚政問些西川的風(fēng)土人情。尚政便說給她聽,順道講些在西川歷練時的趣事。有一回喝了酒,說得興致正濃,一不留神便將尚威曾為他物色親事,要將益州最出挑的美人娶給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事情當(dāng)然沒成,那孫姑娘固然貌美,卻非尚政想要的,婉言謝絕。 尚威便將那姑娘娶給了自家兒子,如今也頗和睦。 韓瑤不會介意此事,只是覺得好奇,今日席上留意多看兩眼,果真容顏出挑,遂感嘆道:“冰肌玉骨,談吐出眾,還真是個難得的美人。這一路走來,也算是開了點(diǎn)眼界,這些姑娘水靈美貌,還真不比京城遜色。住在這一帶,也算是眼福不淺了?!?/br> “那咱們就多住一陣?益州人杰地靈,多少男兒在這里尋得心上人,在神山許下誓言,留在那姑娘身邊不走了?!鄙姓蛣荻核?,直夸益州城姑娘容色嬌艷,肌膚柔膩,佳人傾城。 韓瑤咬著唇瓣,明知尚政是故意的,卻沒能按捺住脾氣,氣哼哼地踢他。 尚政笑著拿小腿將她玉足困住,抱住韓瑤滾進(jìn)帳里。 “不樂意多玩一陣呀?” 韓瑤瞪他,“扔下你在這里看美人,我去散心?!?/br> 尚政便笑了起來,低頭在韓瑤眉心親了親,“我有美人了,旁的不必看。不過說起神山,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鄙姓]多廢話,趁著困住韓瑤的機(jī)會,先享會兒艷福。 …… 尚政帶韓瑤去的,是益州城外六十里處一座叫飛鸞峰的地方。 這一帶山水奇秀,峰嶺縱橫,夏日里天高云淡,騎馬沿著蜿蜒山徑走,滿目綠濃陰翳。從前尚政在西川時,常會抽空呼朋喚友,來此處游玩射獵。如今有了嬌妻,便沒帶旁人,夫妻倆盡興游獵,后晌時抵達(dá)峰巒峰頂。 登臨絕頂俯瞰群山,自有無雙風(fēng)光。 衣袍被吹得獵獵翻飛,漸漸添了涼意,尚政帶韓瑤到避風(fēng)處,蒼松翠柏下,凌亂堆著七八塊扁圓的石頭,上頭銀鉤鐵劃,還刻了字。 韓瑤詫異,撿起一塊瞧了瞧,“這是?” “兄弟們放的。”尚政亦蹲身撿了幾塊,看罷上頭的名字,臉上笑意便愈來愈濃,“飛鸞峰下有做寺廟,專求姻緣的,方才看到了吧?”見韓瑤點(diǎn)頭,續(xù)道:“當(dāng)?shù)厝苏f這是座神山,求姻緣很靈驗(yàn),那寺里香火最旺?!?/br> 韓瑤笑而挑眉,“你也求過?” “我不信那個?!鄙姓恐n瑤的手,掀了半邊衣裳鋪在青草上,讓韓瑤坐著,手里把玩石塊,“年輕的時候,十四五歲吧,跟兄弟們登到這座峰頂,也是少年心性,做了個約定?!?/br> “跟這些石頭有關(guān)?”韓瑤瞧著上頭成雙成對的名字,忍不住笑了,“我猜……是成婚后刻上名諱放在這里,求姻緣順?biāo)臁!?/br> “差不多,不過是刻心上人的名字。” …… 居然真是這樣幼稚的約定。 韓瑤忍俊不禁。 尚政亦笑,神情頗為懷念,“快十年了,兄弟們散在四方,倒還沒忘了這事。” “你也要刻一塊?” “愿意嗎?”尚政覷著她,英挺眉峰笑意朗然。 韓瑤故意沉吟了下,雖然有點(diǎn)幼稚……但撇開在京城的身份權(quán)勢和端貴姿態(tài),像個少年人似的做這些事,仿佛也挺有趣。 遂莞爾笑道:“是要刻心上人的名字。” “當(dāng)然。”尚政隨身帶著匕首,當(dāng)即從近處挑了塊扁平的圓石,擦干凈上頭塵土,鋒銳匕首緩緩游走,入石三分,將兩人名字刻好,端詳片刻,也放在松樹下。 韓瑤抱膝坐著,靠在尚政肩膀,半晌忽然道:“西川這么多美人,我是第一個?” “唯一的。” “當(dāng)真?” “世上很多美人,合眼緣的卻不多。記得剛見面那回嗎?你險些被我射傷?!鄙姓毂郏瑢㈨n瑤攬在懷里,閉上眼仿佛還能看到那日的情形,她從藤蔓后閃身出來,玉冠束發(fā),英姿颯爽。心思便在那時被攫住,步步深陷。他在韓瑤臉頰親了下,“那時就覺得,這姑娘真好看,一定要娶過來,不能讓旁人搶走。” 原來那么早就有了歪心思! 韓瑤當(dāng)然記得那情形,靠在尚政肩上,笑意更深,“見色起意!” 尚政抱她在懷,也笑了笑。 年華正茂的時候,誰的動心不是始于見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