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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宿在客棧,兩人仍舊同榻而睡,相安無事。 翌日天氣晴好,令容這一路都是金環(huán)束發(fā),為免宋建春掛心,特地請伙計找了妝娘,梳個漂亮的發(fā)髻,一掃先前的陰霾喪氣。 金簪挽發(fā),珠釵斜挑,耳邊點綴明珠,烏鴉鴉的發(fā)髻盤起,嬌艷明麗。 令容攬鏡自照,甚為滿意,這才跟韓蟄前往宋家。 正是晌午,宋家宅邸緊鄰州府衙署,宋建春忙了整個前晌,才要用飯,聽見門房說錦衣司使韓大人帶著金州的表姑娘來拜見,驚愕之余喜出望外,親自出來迎接。 宋重光聽見了,也覺意外,忙跟在身后。 門房早已接了韓蟄的馬和大小包裹,滿面含笑的請二人繞過照壁往里走。 令容前世初至潭州,就是住在這府里,后來宋建春升任刺史,宅邸也不曾變過。從外頭街巷到門口石獅匾額、照壁花廳,這府里的一草一木,整整七年時間,全都深深印刻在她腦海里,甚至比金州的娘家還要熟悉。 前世活了二十年,幼時模糊的記憶不算,烙刻在她腦海的大半事情發(fā)生在這座府邸。 喪命重活,在傅家時,她只覺得慶幸。 到了這里,刻意遺忘卻深深印刻在腦海里的記憶全都翻涌而來。 她記得初至潭州時娘親的傷心病弱,宋建春眼角的潮潤,記得宋重光的甜言蜜語和狠心背棄,記得無數(shù)個睜眼到天亮的夜晚,記得韓蟄的闖入和唐突話語,記得臨上京前她坐入馬車,宋建春騎馬陪在旁邊——當時宋建春的言語,她甚至都記得清清楚楚。 令容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 甬道拐角處,宋建春爽朗的笑聲傳來,初冬陽光尚且和暖,迎面而來的男人魁梧健朗,并非前世陰雨中的痛心悲傷。 陪在她身邊的不是傷心的娘親,而是她的夫君韓蟄。 那一瞬,前世記憶與此刻情景碰撞,令她喉頭微微發(fā)熱。 “舅舅!”令容快步上前,盈盈行禮。 第55章 吃醋 暮春一別, 宋建春已有大半年沒見令容,欣慰之下,忙攙扶起來。聽旁邊韓蟄也拱手叫了聲“舅舅”,更覺意外, 含笑請往廳中。 宋重光緊隨而至,見過韓蟄后,看向令容,“表妹, 許久不見?!?/br> 令容亦行禮問候, “表哥?!?/br> 十六歲的少年郎身量竹子似的往高竄, 站在熟悉的宅邸, 漸漸跟記憶重疊。 令容竭力不去想舊事,跟著宋建春往里走,進了垂花門, 見舅母阮氏迎來,便也見禮。到得廳中,令容將禮物奉上,宋建春見了玉虎自是歡喜, 阮氏也頗喜歡那金釵,唯獨宋重光的笑容頗為勉強,摩挲筆墨,仿佛出神。 很快宴席齊備, 眾人挪往廳中用飯。 宋建春最初的驚喜過去, 見令容和韓蟄孤身而來, 別說仆從丫鬟,事先連個打招呼的信都沒遞,不免疑惑,道:“嬌嬌這回是來潭州,沒帶人跟著嗎?” 令容瞧著韓蟄,抿唇微笑不語。 韓蟄便道:“這事原本是我疏忽。南邊馮璋謀逆的事傳到京城,令容擔心舅兄,特地回金州探問消息,誰知被刑部走失的一名犯人撞見,挾持南下。因怕她出岔子,錦衣司一路尾隨,到歸州地界,才有驚無險地將她救出。她在府里總記掛舅舅,特地過來探望。” 宋建春目光微緊,看向令容,“那賊人可傷了你?” “沒有。他只是拿我開路,倒沒虧待。而且夫君來得及時,又沒露半點破綻,那人還沒回過神,我就被救出來了?!绷钊菝佳酆?,臉色紅潤,顯然已無礙。 宋建春松了口氣。 旁邊宋重光卻聽得心驚,挑眉看向韓蟄,“表妹回金州,身邊沒人跟著嗎?那人既然拿表妹開路,想必是知道她的身份。往后出入,還是該多安排人保護。” 語氣中頗帶不滿。 韓蟄瞥他一眼,難得的好脾氣,“往后自會留意?!?/br> “人能安然無恙地救回來就好,”宋建春打圓場,“馮璋的事我也見了邸報,聽說勢頭兇猛,不太好對付。益兒在楚州為官,處境如何?” “他已修書給家里,說蒙朋友搭救,性命暫時無礙?!?/br> 宋建春頷首,遂說起馮璋的事來,韓蟄說起此事,也頗憂心忡忡。 …… 飯后宋建春和韓蟄自去衙署,宋重光被宋建春親自送去隔壁書院,留令容在府里,跟阮氏說話作伴。 靖寧伯府家破人亡之前,阮氏待令容還不錯,這會兒自然也和顏悅色。 令容前世雖跟她不睦,隔世再見,有了楊氏那樣的好婆母,對舊事的芥蒂反倒不太深,只拿阮氏當舅母來待,倒也融洽。 兩人在花廳喝茶,阮氏問及令容出嫁后的情形,令容也報喜不報憂。 聽得韓家婆母慈愛,小姑和氣,阮氏還頗惋惜地打趣道:“去年初你舅舅還提過,說你和重光自幼處得和睦,且你的品貌出挑,想著娶來做兒媳,誰知卻被韓家搶了先。他家既然不錯,我也放心?!彼旖腥诉x了兩樣禮物,讓令容轉給楊氏,算一點心意。 令容謝了,對打趣的話避而不應。 興許是對阮氏并無期待,前世阮氏變了嘴臉,她煩厭之余,只覺世態(tài)炎涼,如今回想,舊事皆可翻篇。唯有宋重光,像是扎在心底的一根刺,至今見了,仍不時勾動回憶。 不過比起最初,那些回憶又淡了許多。 走在宋家后園,令容想起更多的,竟然是那個平淡無奇的后晌。 ——初夏天熱,牡丹開得正好,她睡在青石上,一睜眼就看到站在跟前的男人,神色端肅,目光深邃。彼時的韓蟄已居于相位,氣度沉穩(wěn),行事老辣,叫人過目難忘。 令容走到牡丹叢邊,坐在青石上,闔眼再睜開,仿佛又看到韓蟄站在跟前。 “若和離了,我娶你?!?/br> 風吹過,仿佛還能聞到他轉身后的淡然酒氣。 令容手握絹帕,忽然一笑。 他娶到了她,如今她卻仍想和離。 前世和離,是因宋重光辜負了她,此生呢? 細想起來,韓蟄待她其實已不錯了。他那樣肩負重擔的人,對親meimei韓瑤都沒甚耐心,廚房和隨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