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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湊夠七個人了,他松了一大口氣。 轉身看著面色蒼白瘦小、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兒子,滿心疼惜之下,又突然充滿了希望,他的兒子,注定是要長長久久平平安安活下去的,而不是躺在床上等死! “寶兒~~寶兒~~”他趴在兒子床邊,輕聲呼喚著兒子,看到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沖著自己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寶兒,起來喝點東西,洗個澡吧,啊?!彼贿呎f,一邊小心地掀開被子,露出兒子兩條水腫得與身體明顯不成比例的腿,又惹得他一陣心疼,他忍著落淚的沖動,用兩只有力的手把兒子從床上抱起來,向著浴室走去。 被稱為寶兒的小男孩本能地瑟縮一下,離衛(wèi)生間越來越近,他摟著父親的手越來越緊。 他察覺到兒子的害怕,將自己的臉貼到兒子冰冷的小臉上安慰他:“寶兒不怕,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啊,寶兒什么病都沒了,會一直開心快樂地生活下去,乖啊寶兒?!?/br> 父親的安慰也沒讓寶兒平靜下來,他知道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后,里面有些什么,那些腥紅的溫熱的帶著粘稠觸感的液體,讓他本能地恐懼,想想有一小部分那些液體,會順著他的喉嚨劃下,留在他的口腔中經(jīng)久不散的腥味,讓他以為自己永遠不再吃東西都再也不會感覺餓。 可是他雖然年紀小,卻因為久病在床,從小吃過的苦太多,超出年齡的懂事。雖然很不愿意再喝那些味道古怪的東西,但父親一片拳拳愛子之心,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父親除了在自己的病情上會有所隱瞞之外,其它的事,從來不會對他說謊。他說是最后一次了,自己愿意相信。 一咬牙一閉眼,他任由父親輕手輕腳將他放進浴桶里,那種粘稠的觸感浸潤他的整個身軀。仿佛順著他張開的毛孔向體內(nèi)奔去,讓他忍不住顫抖起來。 “別怕,寶兒,一會兒就好,乖,睜開眼睛,把這杯東西喝下去吧?!?/br> 寶兒聽話地睜開眼睛,入目一片血紅,他強忍著惡心嘔吐的感覺,接過父親手里遞來的杯子。大口大口地喝下去。這是他以前總吃中藥養(yǎng)出來的習慣,中藥味苦,涼了更苦,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愿意被父親喂著一勺一勺慢慢喝,喝一勺吃塊糖。結果只讓他感覺苦藥更難以下咽。 在滿浴缸紅色的液體里泡了半個小時,直到寶兒再也忍不住終于吐了出來,他才一把從浴缸里把兒子撈出來,放到噴頭下沖干凈,再小心地用干爽的浴巾將兒子仔細裹好,塞回床里。 夏季的夜晚,吹進來的風中還是帶著絲絲的涼意的。他怕兒子吹到風后感冒再引起別的病癥。這小小的身體里已經(jīng)容納了足夠多細菌病毒了。絕對不能大意了。 兒子乖乖地躺下,渴望的眼神落在床邊桌上的一本童話書上。父親見狀坐了下來,一個接一個地給兒子講故事,直到兒子帶著笑意進入夢鄉(xiāng)。 他合上書,輕輕地走出房間,掩上門。坐在客廳里發(fā)呆。 兒子成為今天這個樣子,他恨死了他的妻子,大著肚子還跑出去給他戴綠帽子,結果感染了艾滋病還不自知,直到兒子都已經(jīng)快要生了。妻子出現(xiàn)了癥狀,才在孕檢中顯示出來hiv陽性。結果母嬰感染,兒子天生就是個艾滋病患者,在他短短五年的生命中,有大半是在醫(yī)院中度過的。 自他得知真相,就恨不得把妻子給掐死,大不了他給她償命!可是尚在襁褓的兒子會因此失去雙親變成孤兒,委實太可憐了些。他只得退而求其次,申請離婚,理由很充分,法院很快判決離婚了。 將一個剛出生的病兒拉扯到現(xiàn)在,他付出多少辛苦根本不足為外人道也。短短五年,他名下原來的兩套房產(chǎn)全被他變賣帶兒子出國治病,雖然暫時穩(wěn)定了兒子的病情,但因為天生帶病,兒子的抵抗力幾乎沒有,終其一生都無法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康快樂地成長了。 他的妻子,在離婚后沒多久便離開了合市,從此音信全無,他根本不想再見到那個女人,覺得她的離開是這么多年發(fā)生在他身上最好的一件事了。 因為兒子身體的原因,需要人二十四小時無微不至的關懷,他只得辭了薪水頗豐的工作,每天吃老本,陪著兒子。雖然周圍的親戚朋友都在勸他放棄這個孩子吧,反正艾滋病又治不好,花了這么多時間跟金錢,孩子也不會活很長時間,還不如再好好工作,娶個好老婆,生個健康的孩子。 他也明白這些人是為他好??墒强粗∪醯膬鹤?,他狠不下這個心來。這個幼小脆弱的生命是他的骨rou,身體里留著他的血,兒子已經(jīng)這么可憐了,如果自己再拋棄他,就幾乎是等于是自己親自判了兒子死刑。 孩子是無辜的啊,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是可以為他撐起一片天的。所以他選擇了堅持,只要兒子還活著一天,他便盡自己最大努力好好養(yǎng)一天,讓他開心快樂地度過一生! 就在兒子的身體終于一天天不可逆轉地衰敗下來,被醫(yī)院下過不止一次病危通知了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原本五年的相依為命已經(jīng)讓他完全無法想像沒有了兒子他一個人要怎么在這個社會里生存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天天在兒子的床鋪前偽裝笑意,背地里哭了不知道有多少次,越看到兒子乖巧聽話的一面,他越忍不住想哭。 那么粗的針扎到身體里,能不疼嗎?可是兒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還笑著對他說真的一點都不疼,一把一把的藥吃下去,能好吃嗎?可是兒子每次都不用他勸說,自覺到點就把藥吃掉了,還問他是不是等這些藥都吃光了,他就可以像別的小朋友一樣到樓下的小花園去玩一會。他無言以對,面對兒子單純期待的眼睛,他說不出謊話來。從那之后,兒子再也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 他再也沒有帶兒子去過醫(yī)院,因為每家醫(yī)院都告訴他,hiv病毒已經(jīng)侵蝕到了他身體的各個角落,再沒有治療價值了。還是帶回家讓兒子開心快樂過完最后的日子,別再浪費錢了。 每名醫(yī)生告訴他這些話時都遺憾地搖搖頭,拍拍他的肩膀說:節(jié)哀。他很想揮拳相向,他兒子還沒死呢,為什么所有醫(yī)生都像看個死人一樣地看著他的兒子! 但是無論他心里怎么想,兒子是被他帶回了家。所以現(xiàn)在,他拿回來的這些藥都是國家免費提供的治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