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了重物，是小十一。她轉頭向身側看去，那是稻娘。圍繞著他們三個的，盡是潔白顏色。張清靈伸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四周砌上了擋風的雪墻。

    她推開雪蓋，抱著孩子在茫茫雪野中佇立。不遠處，正是一棵被雷電劈成兩半的四百年老松。山腳暖和，幾株紅梅冒出了新苞，昭示著勃勃生機。

    她扶著頭，腦海中一片混沌。摸到發(fā)上不熟悉的流云托月金簪，她拔下來，不由奇怪出門時戴的水晶簪去了哪里。問稻娘，稻娘也不知她們怎么來了這里，有些發(fā)急：“儲老大她們人呢？”

    正說著，身后傳來了呼喊：“娘子——”“稻娘——”“小公子——”

    張清靈歡喜轉頭，向正向山下沖來的一行人招手。

    儲老大說，昨天他收到了一只紙鶴，攤開一看，是張清靈手書。他剛看完，手書又還原成了紙鶴，拍拍翅膀飛起來，示意他跟上。就這樣，他們在紙鶴帶領下，居然在今天就走出了赤血山。

    “可遇見錢大官人了？”稻娘不放心地問。

    儲老大道，“沒見著。出了那事，錢廣源他們也不想和我們碰面，走了另一條路?！?/br>
    張清靈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快些上路吧?！?/br>
    遠在宜興的父親，還等著見上她最后一面。

    “子文！”春瓊泉笑著喊前頭越走越快的男孩，“你害什么羞呀，怎么不跟你干娘道別？”

    謝子文轉過頭來，猛地扔出一個雪球。

    春瓊泉一旋身躲了過去，正砸在雷聲急那張胖臉上。雷聲急呸呸吐掉雪沫子，怒氣沖沖地發(fā)出聲震山谷的虎吼。

    謝子文問起：“抓我的那個蠢貨呢，你們可看見他了？”

    束少年道：“看腳印子，張娘子定的路線他們不放心，竟往曹洪天眼精那條路上去了?！辈芎樘煅劬?，是萬年松柏之精，會飛行吃人。“算來已經(jīng)出了赤血山地界，我們管不著了?！?/br>
    謝子文嘆出一口氣，冷不丁又砸出一個雪球，終于砸在了春瓊泉頭上，碰歪了她中間那個發(fā)髻。更多的雪球打在了謝子文身上，他沒有閃躲。

    “我要下山了?！彼f。

    春瓊泉有些吃驚：“這回是真要下山了？”雖然以前謝子文也經(jīng)常出入山下城鎮(zhèn)，但他從未這般認真地說過。可見這一次，他有可能一去不回。

    謝子文點頭：“我會和土地爺爺說的。他說過，我想走的時候，自然可以走?！?/br>
    沉默半晌，春瓊泉先笑了，緊接著束少年也笑了。還有雷聲急，他的笑聲震得山上的雪都一塊塊掉下來。

    “去吧，玩得開心些?！贝涵側獜堥_雙臂旋轉起來，“你趕緊多看我兩眼，山下的女子可少有我這么美！”

    謝子文道：“是少有你這么臭美。”

    束少年做了個鬼臉：“山下也沒有這么好吃的銀魚?！?/br>
    謝子文哼道：“我會吃到更多的好東西，饞死你?！?/br>
    雷聲急正要開口，謝子文掃了它一眼：“你別cao心，到了山下，我就會有別的貓了?！?/br>
    雷聲急“嗷”地一聲叫喚，猛地把他撲倒，抱在一塊飛雪揚塵地滾了下去。

    雪坡下傳來了謝子文的叫聲：“我要下山啦！”

    “看美人，喝花酒，吃遍好吃的，還要養(yǎng)別的貓！”漫山遍野回響著這稚氣的聲音，仿佛這聲音會永遠回蕩在這里，像山石上永遠拂不去的明月輝，“青山不改，綠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