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失笑。

    點完餐，等菜品上桌的間隙，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她對陶安和葉緒燃兩人很感興趣，這兒那兒問了不少，陶安聽得頭大，干脆說自己都不知道。

    陶息詫異地看她一眼，眉細細挑起，“蒙我呢嘛？”

    陶安摸摸鼻子，倒還真沒有。她的婚姻生活似乎……的確和別人不大一樣。除了定期去葉宅吃幾次飯?zhí)酵酵先思覀儯溆鄷r候仍然和以前沒什么區(qū)別……

    哦，不，還得應付偶爾回來“找麻煩”的葉緒燃。

    就比如現在這段時間。

    陶安喝了口水，“也沒什么能說的……你問這些干嘛？”

    陶息嘿嘿一笑，兩頰有些紅，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唔，就是取取經嘛?！?/br>
    陶安手上夾菜的動作微不可見地一頓，心下默默咀嚼著meimei這句話，面上旋即浮起笑容。

    “好歹是個女孩子，你害不害羞？”

    陶息瞇起眼，明眸里滿是笑意，甜絲絲的，“哎呀，反正是對你嘛，我也不怕什么啦。”

    陶息由去世的姥姥帶大，性子也和姥姥像了個十成十。溫柔內秀，氣質婉約，如同從詩畫江南里走出來的女子。此時她笑容明凈，膚容秀氣，說話聲如珠落玉盤，心情極好的模樣。

    陶安靜靜聽她講，偶爾應一聲，心下淡淡想著，這些年，息息倒是活潑了很多。

    看來沈斐待她是真的好。

    那眉眼間藏不住的女兒嬌色，是陶安從未見過的。

    晚飯后又去樓下咖啡廳坐了會，走出餐廳時夜色已深，霓虹閃爍，夜風拂過面頰，揚起幾縷發(fā)絲。

    陶息并不直接回家，改道要去長青路的某家私人會所，說是沈斐在那等她。時間不早了，陶安不放心她一個人過去，便開車送她過去。

    這會所外觀設計得低調雅致，周圍繞著綠竹，別有一番風味。到了門口，陶息瞅了眼里面，回過頭央陶安陪她一塊進去。陶安遲疑了一瞬，仍是答應了。

    報了沈斐的名字，侍應引著她們入內。

    陶息攬著她的胳膊，湊近她小聲地說：“沈斐今天再這里和朋友聚會，我一個人進去……有點兒不好意思?！?/br>
    她話音才落，陶安心狠狠一跳。

    某種預感從心底浮起來，且越來越清晰。

    她想要回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侍應推開厚重的玻璃門，里面人的目光隨之落在門口的兩人身上。說笑聲消失了一瞬，只剩下駐唱女歌手低沉沙啞的歌聲。

    陶安抿著唇，視線輕輕掃過去，沙發(fā)上坐著的一圈人她都不陌生。

    場面寂靜而突兀。

    好一會兒，最里面一個高壯的黑衣男人先笑起來，“喲，稀客啊。大家繼續(xù)，都發(fā)什么愣啊?！?/br>
    他說完，三三兩兩的嬉笑聲再次響起，包廂里又恢復了原來的熱鬧。男女們繼續(xù)玩笑，眼神卻若有若無地落在陶安身上——

    驚訝，憐憫，嘲諷，什么樣的都有。

    男人起身，朝她所站之處走來，到了半截卻被人攔下了。

    “是息息，我讓她過來找我?！鄙蜢稠獾?，對林楷道。

    林楷皺皺眉，眼神兒在門口與沈斐之間轉了個來回，半晌才輕輕哼出一聲，從褲兜里摸出煙盒，“急什么，哥們出去抽根煙。”

    沈斐微微一笑，移開身讓了道。

    林楷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經過陶安身邊，停了停，淡淡道：“稀客啊，來了就好好玩，今晚算我的?！?/br>
    陶安垂下眼瞼，“楷哥?！?/br>
    “哎！”林楷夸張地應了，而后“嘖”了一聲，邊說邊往前走，“別介，這聲哥咱還真受不起?！?/br>
    陶安臉色一暗，身邊的人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眸里有抹憂色和疑惑。

    陶安朝她搖搖頭示意沒事。

    那廂沈斐已走了過來，伸臂攬住陶息，視線輕輕掠過陶安，最后定在陶息臉上，“進去坐一會兒？”

    陶息搖搖頭，臉上有幾分凝重，“我有點累，而且…… ”

    她望向陶安，后者的臉色很不好。

    沈斐也看著她，眼眸沉靜，似乎在等她說話。

    陶安忽然反手緊握住陶息，視線對上沈斐，唇角微揚，扯出一個淺淺的笑來，“照顧好息息，時間不早了，我先走?！?/br>
    沈斐稍稍頷首，陶息則擰起眉，“姐……”

    陶安松開手，“好啦，剛才不是還急著要過來么?？爝M去，嗯？”

    說完，也不待陶息回答，她返身便往回走。

    明亮的光線灑落在又厚又軟的地毯上，眼前卻有些模糊。

    身后陶息在輕聲地問怎么了，緊接著響起沈斐低低的溫柔的笑聲，告訴她什么事都沒有，又問她要不要休息……

    陶安往前走著，神情有些恍惚。

    她想，自己或許不該進來，也就不會一頭撞進過去。

    走出會所大門，陶安腳步一頓，黑暗中一點火光映入眼簾。

    對方穿著黑衣，大半個身子隱在暗色里，唯有指間的煙燃著點點火星。

    林楷。

    陶安沒動，他幾步走來。

    “終于舍得來見我們一面了？”他輕笑，抬手深吸了口煙，一會兒吐出繚繞的煙霧。

    陶安凝著他下巴上的胡渣，抿唇輕道：“楷哥?！?/br>
    “說了別喊我哥了，真不怎么想聽?！彼土艘宦暎瑢煹偻赃呉蝗?，單手揣在褲兜里，姿態(tài)瀟灑隨意。

    陶安低下頭，半晌才說話，聲音有點悶，“你少抽點煙吧?！?/br>
    林楷一眼瞥過去，沒看清楚她的臉色，“你管我？”

    “嫂子不是不讓你抽煙嘛?！碧瞻裁亲?。

    林楷沒說話，眼睛深深地看著她，似乎在沉思什么，半天沒動靜。陶安就這樣讓他看著，眸底清澈又坦蕩。

    半晌，他哂笑，腳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兒，“斗不過你……輸了?！?/br>
    “……是我的錯?！?/br>
    林楷剜她一眼，“沒良心的小王八蛋?！?/br>
    語氣惡狠狠的，卻藏著淡淡的笑和暖。

    陶安禁不住眼眶一酸。

    林楷敏銳，“哭了?。磕憧蓜e，我最怕女人哭。你嫂子一哭起來沒完沒了，你千萬別學她?！?/br>
    他頓了頓，意識到什么，又說：“我沒原諒你。”

    “嗯。”陶安悶頭應了一聲。

    林楷瞅著她，半天，伸手重重揉在她腦袋上，“再不走天都要亮了，趕緊滾蛋，眼不見心不煩?！?/br>
    陶安點頭說好，身形卻沒動。

    她知道林楷還藏著點話沒說。

    果然，他道：“當年你和沈斐……那事我不想摻和，但你不聲不響跟咱們都斷了聯系，我是真的氣?！?/br>
    陶安說：“我知道?！?/br>
    “知道？知道還這么來氣我？”林楷拔高聲音。

    陶安垂下頭，沒接話，空氣一時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