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邊想邊走到了門口，正要開門去燒些熱水，就聽外面有人敲了敲門，道：“商娘子，可安歇了么？”

    那是楚建辭的聲音。

    雖然谷師父知道了商雪袖不愿意領(lǐng)楚班主這份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情意，可她心中到底還是有點(diǎn)兒高興，開了門道：“楚班主，姑娘不曾安歇?！?/br>
    商雪袖急忙擦了眼睛，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谷師父，便出了屋，站在廊下，道：“木魚兒睡了，在我屋子里怕吵了他，楚班主有什么事？”

    楚建辭也知道他這么晚前來有些個(gè)不妥，商雪袖不愿意和他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

    他臉上的黯然一閃即逝，往邊兒上走了幾步，道：“商娘子這邊請?！?/br>
    只是外面夜色漆黑，谷師父想了想，從屋里取了燈籠出來，掛在廊柱上，這才掩了門。

    微光中，楚建辭看到商雪袖雙眸仍是有些瑩然，他不太敢看這仿佛能將人吸進(jìn)去的眼眸，低了頭道：“商娘子這是……哭過么？”

    商雪袖沒想到他問的這么直接，想了想道：“只是突然心生感慨罷了?！?/br>
    “哦……”楚建辭道：“我不是個(gè)會說話的人，不過如果商娘子心中有什么煩惱，可以和我說說，我興許能出點(diǎn)主意、幫點(diǎn)忙?！?/br>
    商雪袖笑了起來，道：“楚班主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忙，還收留了我以前的朋友，這樣的恩情，我已經(jīng)此生難以報(bào)答了?！?/br>
    楚建辭慌亂的道：“沒有沒有。他們都是我以前求都求不來的……”

    雖然那燈籠的光甚是昏暗，可商雪袖仍是看到眼前的男子，他的臉上泛起了紅意。

    這是個(gè)極端正的男人，臉膛是棱角分明的，眉毛濃密，眼窩略有些深，顯得眼睛深邃，若但看上面，會覺得這是個(gè)不好相處的人，可他的唇形并不薄，還時(shí)時(shí)掛著笑意，便增加了幾分誠懇憨厚的觀感。

    一路同行，他的為人也的確端正誠懇，是個(gè)好心的人。

    商雪袖心中嘆了口氣，道：“楚班主，夜已深了，若無事，我要歇息了?！闭f罷便轉(zhuǎn)身欲去。

    楚建辭急忙道：“商娘子等等?！?/br>
    商雪袖回了頭，目光熠熠的看著他。

    那目光幾乎讓楚建辭不敢開口，可他還是硬著頭皮道：“商娘子孤身一人，就沒有想過，”他突然結(jié)巴起來：“愿意照顧商娘子的人一定很多，不，我是說，”他生怕商雪袖失了耐心，急道：“我的意思是，我愿意照顧商娘子。”

    他說話的時(shí)候不敢看商雪袖，等了良久，卻只是一片沉默，他忍不住抬頭，就見到商雪袖目光溫潤，嘴角含著笑意，一張絕美的臉孔在燈光下仍是白皙如玉。

    他突然升起了希望，可卻看到商雪袖搖搖頭道：“不行，楚班主，不行?！?/br>
    “為什么？”楚建辭開了口，仿佛又覺得自己也沒資格問一聲為什么，重新道：“若是有更好的人照顧你……那我……”

    “不是?！鄙萄┬洳⒉辉敢馄垓_他，更何況并沒有這樣一個(gè)人，拿虛話應(yīng)付了他，可終究他仍是不會死心的。

    楚建辭覺得商雪袖身上的氣勢突然不同了起來，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帶了些居高臨下的貴氣……如同他以往見到的那些達(dá)官貴人一般。

    她朱唇微啟，道：“楚班主，我不能給你招禍。”

    楚建辭愣在了那里。

    商雪袖不再多說什么，楚建辭雖然厚道，卻不是一個(gè)愚笨的人。

    她以商雪袖之名重回上京，或許拜她最近幾日才掛牌唱戲所賜，雖然有成立行會那樣轟轟烈烈的大事，似乎名聲也未大到能上達(dá)圣聽。

    可是，遲早有一天，皇上會聽到這個(gè)名字。

    若她現(xiàn)在應(yīng)了楚建辭，以后楚建辭難逃一死。

    更何況，她……

    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而楚建辭也是先是驚愕，后是了然。

    然后，便是更驚愕。

    楚建辭喃喃的道：“今日，皇上曾問，教習(xí)是何人……還曾問及，教習(xí)是否姓蕭……皇上心中所想的蕭姓教習(xí)，必是曲部蕭六爺了？商娘子……誰都知道……您是六爺教出來的……所以皇上這樣問也不奇怪……”

    他說到后來，眼神已是直了。

    而聲音已經(jīng)含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抖。

    商雪袖沒有想到楚建辭竟然迅速的就聯(lián)想到今日皇上的問話，并推出了最正確的結(jié)論！

    她沉默了。

    而這沉默，便是默認(rèn)。

    楚建辭的喉結(jié)動了動，澀聲道：“若你不愿，我不怕。”

    他帶著戲班子走了十來年，沒有哪個(gè)女伶讓他動過這樣的心思直到遇到了商雪袖，他知道自己這樣一個(gè)小戲班子的班主配不上她，唯一還有的，便是這點(diǎn)兒勇氣和擔(dān)當(dāng)。

    商雪袖卻仍是搖搖頭。

    “我未曾忘情。”

    說開了，便好了吧。

    楚建辭不過是黯然了一會兒，便又溫厚的笑了起來，道：“也難怪。商先生，就當(dāng)我今晚什么都沒說吧。”

    他已經(jīng)瞬時(shí)改了口，道：“您莫怪我輕浮?！?/br>
    第427章 誰比誰膽小

    商雪袖心中感慨良多，道：“不會，”她道：“般來說，明日宮里應(yīng)該還會派人賞下來，這出戲，可以掛出去了。  ”

    她眼神恢復(fù)了明亮和溫和的色彩，道：“我定會將燕春來推上去?！?/br>
    楚建辭道了聲“謝謝”，便告辭而去。

    他身形有些狼狽，奔了會兒，才站了下來，那最后句話，他并不是很希望實(shí)現(xiàn)……仿佛商雪袖做完這么件事報(bào)答他，就要從此再無瓜葛般。

    這個(gè)晚上，楚建辭自是徹夜難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想起來按照商雪袖的說法，今天宮里還要來人，便早早的起了。

    果然等到了差不多正午時(shí)分，就有宮里的賞賜下來，價(jià)值幾何且不用說，這份臉面，已經(jīng)是春茂社全體的伶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兒了！

    楚建辭是個(gè)機(jī)警的，將社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大早全都等在大門口。

    宮里來的人的還沒走到榮升戲樓的門口，就看著密密麻麻的跪了地，倒笑了起來，道：“楚班主，你倒是精乖啊?！?/br>
    楚建辭抬頭看，竟然是昨天皇上身邊兒那位太監(jiān)，心中大驚，急忙道：“來公公，竟然是您親自過來，這……春茂社蓬蓽生輝啊！”

    來公公向后使了個(gè)眼色，便有小太監(jiān)抬了東西過來，因?yàn)椴]有什么旨意可頒，所以春茂社的人叩謝了皇上的恩典之后，便站起身來。

    楚建辭擺了擺手，他們這才散去，他和燕春來將來公公等人迎到屋內(nèi)奉茶，又備了厚禮，來公公左右看了下，這才道：“班子里那位教習(xí)……”

    楚建辭便道：“春來去喊你師父過來?！?/br>
    燕春來便有些愕然，不明所以的跑了出去，在門口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