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著谷師父叫你姑娘了?！?/br>
    谷師父夾了一只雞腿，放到木魚兒碗里，又瞪了管頭兒一眼道：“你少喝些，我們年紀(jì)都這么大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姑娘……跟我說說你倒是在哪兒啊，不然我不放心……”

    可商雪袖卻什么都不能說！

    她拿著筷子，在碗里戳了半天，吸了吸鼻子，因為強(qiáng)忍住淚意，嗓子一直梗著，說出來就更加的低沉。

    “我沒什么好說的，不唱戲了以后就一個人在上京生活，后來……”她看著木魚兒道：“房子起火了，這孩子的爺爺救了我，他也沒有父母，爺爺過世了以后我就帶著他，就跟了我的姓兒?！?/br>
    她垂下眼眸，道：“后來我回去過霍都……”商雪袖不善說謊，到這里說的就更加費勁：“結(jié)果蕭園……”

    谷師父還以為她是因為蕭園易主而難過，又覺得她一個孤身女子丟下了一身的本事，說是隱居，卻一定也過的艱苦，只是不愿多說罷了。

    她回想起自己這兩年，也是一大把年紀(jì)四處奔波，再想到昔日蕭園的時光，里面兒的人，哪怕是觀音娘子，她都失了音信……

    管頭兒看著眼前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重又哭成一團(tuán)兒，一時間無從勸解，唯余一聲長嘆，看到木魚兒在旁邊有些局促，也不去動碗里的雞腿，便低聲道：“吃吧，孩子?！?/br>
    木魚兒又看了一眼商雪袖，顯然姑姑這會兒恐怕沒心思管他了，便自己夾了雞腿啃了起來。

    管頭兒這才又道：“那會兒姑娘讓我陪著梁師父回去，到了南郡，您也知道，新音社不在蕭園，里面沒有什么人，梁師父便不愿意讓六爺養(yǎng)著，住在外面兒，沒多久，就知道了南郡的事兒……”

    他說起梁師父，商雪袖這才止住了哭聲，道：“梁師父他……”

    “他啊……姑娘，你也知道老爺子性情耿直，他是六爺特意請來的，只教你一個，新音社的其他人他看不上。只有五盞燈是他的徒弟，當(dāng)下氣的就犯了病……新音社回來以后，五盞燈在他門口跪了三天，他也沒開過門……”

    商雪袖復(fù)又抽泣道：“后來……我在蕭園里……”

    她在蕭園養(yǎng)身體那段時間，也只顧著自己往死胡同里鉆。

    管頭兒、梁師父那時候都不在蕭園，她卻懶得去問，是有多不曉事、多自私！

    “老爺子知道你回來了，也打聽過，到底沒去看你……一來，五盞燈還算是你的師兄，沒護(hù)到你，反而還和他們一起害了你，老爺子心里邊兒過不去，二來也是怕你臉上抹不開……”

    說到這里，管頭兒也不免用手指頭抹了抹眼睛：“老爺子跟我說過，能教給你的，都教了，姑娘已經(jīng)比他強(qiáng)多了。老爺子還說，他那么大歲數(shù)，經(jīng)歷的事情多，看這些其實都不叫事兒，可女孩兒家，一直以來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突然碰了壁，不愛見人也是有的。再后來，五盞燈又去找了幾次，他心里邊兒發(fā)煩，便自己夾了包袱回了老家?！?/br>
    管頭兒離了座位，從炕桌邊上的小匣子拿了幾封信出來遞了過去：“我和老爺子談得來，也有書信來往，只是……老爺子年紀(jì)大了，一個月前，人沒了?！?/br>
    商雪袖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手。

    谷師父急忙拉了下來，幫她揉了手，有些責(zé)備道：“梁師父這已經(jīng)是高壽了，總有這么一天兒。你何苦自責(zé)……”

    她又有些嗔怪的看了管頭兒一眼，管頭兒咳了一下，不再提梁師父，轉(zhuǎn)口道：“后來，您離開了新音社，我呢……原本就是六爺雇來幫忙做管事兒的，其實一開始他們也找過我，南郡的事兒，到現(xiàn)在我也沒特別的弄清楚嘍，可單有一樣兒，他們對不起你，我就不能再跟著他們……”

    商雪袖點點頭，又搖搖頭，淚珠紛紛散落，道：“管頭兒您是重義氣的人?！?/br>
    管頭兒擺擺手，道：“我一時間閑了下來，可也不好總白賴在蕭園，后來就和六爺辭了行，到這里之前，倒也跟過幾個班子。”

    第400章 寒暄

    以商雪袖看來，管頭兒這樣經(jīng)驗豐富、為人處事老道的人，哪個戲班子得了，就是一塊寶貝，可現(xiàn)實卻不是這樣。

    在新音社的時候，管頭兒管著公賬收支、大家伙兒酬勞的發(fā)放、挑什么戲館坐館……

    他眼光老辣，人又不貪，但是卻不是所有的戲班子都愿意雇一個人來分了管事兒的權(quán)利的。

    因為這里還有些個油水兒，如果還兼著排戲碼兒的差事，那里面彎彎繞就更多了。

    所以，管頭兒跟的戲班子，都跟不長，他的經(jīng)驗和能干，反而成了一個阻礙。

    他年紀(jì)也逐漸大了，手里還有幾個積蓄，也不愿意跟著戲班子天南海北的跑，身子骨兒吃不消，就這么著，干脆在上京找了一個戲館子，想到在以前那幾個戲班子的際遇，多做多錯、多說多錯，干脆連戲館的管事、賬目都沒做，只尋了一個門房的差事拉倒。

    商雪袖不由得嘆息道：“您這是屈才了……”

    “談不上什么屈才?！?/br>
    管頭兒看的倒也開，他目光溫柔的看了一眼谷師父，道：“我是后來才知道，蕭園出了事，六爺是個臉冷心善的好人，園子先一步賣了，賣的錢都分給了園子里的人，相當(dāng)?shù)牟簧佟?/br>
    谷師父接了口，道：“我這樣一個老婆子，原本以為能厚著臉皮，陪著觀音娘子在蕭園終老?！?/br>
    商雪袖擦了擦眼睛，強(qiáng)帶了笑意道：“師父，您哪算得上是老婆子啊?！?/br>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谷師父，是打理的那么體面、干干凈凈的婦人，保養(yǎng)得也好，皺紋也沒有多少……

    谷師父下了桌，拿了布巾蘸了溫水遞給商雪袖，又添了一塊煤磚到爐子里，邊忙活邊道：“可還是那句話，天有不測風(fēng)云，那可真是咱們頭頂上的‘天’啊，我是知道觀音娘子要去上京尋六爺……我要跟著她，她不肯?！?/br>
    她重新坐回桌子旁，慈愛的看著商雪袖用帕子像以前那樣按著眼睛下面，道：“我怎么都不放心，觀音那雙腿，所以她前腳走，我后腳就也去了上京，可卻再也沒尋到娘子，也沒尋到六爺……”說著說著，她再度傷感起來。

    商雪袖按著眼睛，低著頭。

    這一個晚上，她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落淚。

    他們不知道，六爺曾經(jīng)受盡了折磨……在那地牢里，她和六爺訣別，見了最后一面，她在北地那尋而未果的絕望，一切的一切，都無從傾訴。

    帕子按在眼下，可商雪袖的眼淚卻將那帕子越浸越濕。

    谷師父嘆了口氣：“也是緣份吧，我遇到了管頭兒……最后，”她笑了一下：“咱們倆就在一起湊合過了……”

    說到這里，管頭兒也有些窘起來，道：“姑娘，您別嫌我對谷師父不尊重，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