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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而坐,卻仍是風姿綽約,白底的素錦上繡著一簇一簇的粉色海棠花,披在肩上的羅紗也有同樣的刺繡,只是不成簇,零零散散的繡在上面,站立時人如花枝,行動時那羅紗飄飛,帶著上面繡的花瓣繞著人飛舞,仿佛花就從她身上落下來一般。 商秀兒的怒氣突然就熄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她想起來秋娘子可能是哪位了。 北地曾有一位極紅的女伶秋海棠,相貌艷麗,性如烈火,尤以武功見長,最是擅長短打戲,她是早有耳聞的,但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幾年前就再沒有聽說過秋海棠的消息了。她雖然沒看過秋海棠的戲,單從她在秋千上那一番特意做給她看的技巧,也知道一年前的自己定然是不如的。 她沉默的看著眼前的鶯鶯燕燕,知道每個人都曾經(jīng)在紅氍毹上盛放過奪目的炫麗花朵,這里面的美人們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名頭低于過昔日的“九齡秀”。 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陣交織著惋惜和恨意的情緒,不是恨眼前咄咄逼人的秋海棠,也不是恨那些旁觀的娘子們,她甚至有些了然秋海棠為什么突然發(fā)難。 是蕭六爺扼殺了她們,將她們囚在這看似美景無邊的蕭家后院里,天下之大,她們剩下的時光,也不過是用來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的來爭蕭六爺這一個男人罷了。 她們實在可悲,可是她卻不能恨蕭六爺。 商秀兒轉(zhuǎn)頭向園外走去,或許這是失禮的,但她從來就不知道和妾侍的相處之道,也不想知道。 非但滿園的看客沒料到商秀兒一言不發(fā)就這樣離開,連秋海棠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只呆了瞬間,她便快步追上商秀兒,一把拽過商秀兒的手腕。 商秀兒不得不轉(zhuǎn)過身來。 秋海棠咬牙切齒的道:“觀音娘子都不能陪他看戲,憑什么你能?憑什么你搶了賽觀音的位置?” 商秀兒一字不落的聽清楚了她的問話。 的確,從她搬入了鶯園,但凡霍都來了蕭六爺關注的戲班子,那么在他身邊陪伴著觀戲的人一定是商秀兒。 從蕭六爺答應指點她唱戲那天起,賽觀音就再也沒陪蕭六爺出去過。 原來正因為這樣,所以內(nèi)宅里才對她敵視起來嗎? 她對她們可憐、惋惜,卻并不覺得有向她們說明的必要。 看著秋海棠緊緊拽著自己的袖口,纖細的手甚至攥出了青筋,商秀兒又一次覺得厭煩透了。 苗娘子已然覺得自己闖了大禍,眼里掛了兩泡眼淚,“活夢梅”只拄著扇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秀兒和秋海棠兩人就這樣在月亮門前僵立,忽然聽到后面有人道:“商姑娘。” 是松香的聲音。 還是那么刻板,語調(diào)毫無起伏,可商秀兒聽起來卻如蒙大赦。 松香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道:“六爺有話說?!?/br> 話音剛落,秋海棠的手似乎松了松,眼睛里終于露出有些害怕的神色來,但隨即卻又咬了咬紅唇。 “六爺問商姑娘,這個月初帶你去看過筱桂花的,上個月帶你去看過夏芍兒的,游春思春在戲里不少見,當時留下的題目是,同是春光,有何異同。姑娘可想好怎么作答了沒有?”松香垂著兩眼,語氣略帶了些嚴厲,目無表情道:“六爺又說,入了春,特意放松了課業(yè),每天空出了點時間讓姑娘出來逛逛園子,不是讓姑娘到內(nèi)宅里爭奇斗艷的。” 第37章 偶遇 商秀兒的臉刷的就紅了,如同被人扇了一耳光在臉上,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無地自容的囁嚅道:“已……已經(jīng)差不多了。” 松香抬眼看了一眼商秀兒,表情有些怪怪的,道:“六爺說,如果商姑娘已經(jīng)準備好了,那么現(xiàn)在就過去回話?!?/br> 商秀兒有些心虛的道:“這……距離回課的日子還有幾天呢……” 松香話已帶到,也不答話,轉(zhuǎn)身便出了月亮門。 商秀兒本就忐忑的一顆心更加著慌,急忙掰開秋海棠的手指,連一聲“告辭”都來不及說,便匆匆跟在松香的后面,腦子里卻轉(zhuǎn)個不停的想應該如何應對蕭六爺這次的提問——她根本沒有準備好!而且因為方才的這場突如其來的聚會和莫名其妙的敵意,她的心更亂了! 秋海棠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商秀兒苦笑了一下,她跟著蕭六爺去觀戲,完完全全是個又苦又累的差事,每次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漏掉一句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因為說不定什么時候蕭六爺就會發(fā)問。這是在觀戲的時候,回到蕭園以后更累,看一次戲,十天半個月里腦海都要反復琢磨咀嚼,直到深入腦海忘也忘不掉,因為蕭六爺可能會突然拎出來一場半年前看過的戲,問她,當時那個班子是怎樣演的?若是她應該怎樣演?在她看來其他角色又應該怎樣演? 商秀兒若答不上來,蕭六爺也不批評于她,只是眼神那樣一掃,便能讓商秀兒自己出一頭冷汗,如芒刺在背! 她是真的怕這位天下第一教習! 想到這里,商秀兒試探著、輕聲的問道:“松香小哥,蕭六爺心情怎么樣?” 松香頭也不回,道:“我們做下人的,怎么好揣測六爺?shù)男那椋俊?/br> 商秀兒沒有法子可想,腳步越放越慢,道:“我,我其實沒有準備好六爺布置的課業(yè)?!?/br> “商姑娘說差不多的時候小的就知道了?!彼上氵呑哌叺溃骸耙郧肮媚锘卣n都是胸有成竹,可從沒用過‘差不多’這樣的詞兒。姑娘請寬心吧,六爺也是猜你沒準備好,差小的去把你喊出來而已?!钡搅寺房冢上阃W×四_步,躬身道:“前面就是鶯園了,姑娘自己認得路,小的就不帶路了?!?/br> 商秀兒失魂落魄的走著,她沒有進鶯園,反而不知不覺的走向了莫忘居,她總覺得自己有話要問蕭六爺,可又不知道該問什么。 她在門口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莫忘居的門卻突然打開了,蕭六爺正送了一個人出來,似乎是訪客,她急忙偏了臉站在旁邊。 兩個人閑話著經(jīng)過她的身邊,她聽到了那訪客停在她身邊,“嗯”了一聲,她抬頭看了一眼便又立刻低了頭,暗暗責怪自己沒規(guī)矩。 蕭六爺送了那人出去,片刻便又回轉(zhuǎn)了來。 商秀兒還在路邊站著,在剛才短短的一瞥中她看到那人留著絡腮胡子,似乎臉盤并不大,所以給她的印象也只有胡子了,這么想著,她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身前的蕭六爺?shù)溃骸靶κ裁?,你知道他是誰?” “是誰?” “他是李玉啊?!笔捔鶢斂粗h處。 這下商秀兒笑不出來了,她情不自禁的揪緊了胸口的衣襟,顫聲道:“他——他就是李玉??!他認出我來了嗎?” “認出來了?!?/br> “那要怎么辦?”